冒顿心下一沉!想不到竟如此严重!“到底怎么样?”他压低了嗓子。
“这个,箭挨着心脏,取箭时,就,就,”军医嗫嚅着。
“混帐!”冒顿大怒!一脚把军医踢翻,“你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单于伤上加伤?如果单于有什么不测,你第一个陪葬!”
“左贤王饶命!”军医吓的跪倒在地,拼命的磕头。
“等等,单于的伤势,还有谁知道?”冒顿心中暗暗焦急,倘若单于伤重的消息传出去,只怕会造成军心不稳,会有什么后果,一切都很难预料。
“除了左贤王,再没人知道了。这点,小人还懂的。不敢乱说。”军医跪在地上,磕头如蒜。
“还好。”冒顿轻舒口气。回头看看浑支单于,他半闭着眼睛,不知有没有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这时,其他的将领们陆续进来了。郝宿王苏哈冲在最前面。众人七嘴八舌的问侯着单于的伤势。再夸耀着自己的战果。冒顿生怕累着浑支单于,让他不能好好休息,加重伤势,便开口道“大伙先散了吧,今天都累了,单于也要养养伤。”
众人齐声答道:“谨遵左贤王吩咐!请单于安心养伤!”
各自退下。
“等等!”冒顿喊道。
“左贤王还有何吩咐?”众人齐齐站住。
“是这样,冒顿是想,这屠城,就到此为止吧!都是些无辜的百姓,不要杀伐太过,免的人家说咱们匈奴人是杀人狂。”他诚挚的说。
“这个,”众人面面相觑。屠城是匈奴人的规矩,左贤王以往也从末反对,今天怎么转性了?
苏哈上前,问道:“冒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变成菩萨心肠了?那些乌孙人又杀了咱们多少人哪,如今咱们这样,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你何必同情他们呢。”
“话不是这样说,苏哈。”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一幕幕屠城的惨景。那遍布的尸体,那绝望的母亲,那哭泣的婴儿。不,这一切不能再继续了。生命好脆弱,每个人都应该珍惜生命不是吗?殊儿,她是这样说的啊。殊儿,你在哪里,还好吗?希望我所做的,能为你积福,让你远离伤害。保你平安!
他真诚的看着众人,说道:“城破了,他们已经亡国了,跟咱们厮杀的是士兵,不要再伤害无辜的百姓了。就是乌孙士兵,只要能放下武器。也不要再杀了。”
众人一片哗然。浑支单于开口了。声音虽轻,却依旧充满了威严,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就依左贤王所说,在我养伤期间,一切听左贤王的命令。违令者斩!”伤后虚弱,却依然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冒顿心中一暖!他一向认为单于是个冷酷好杀的人,却不料他在此时会支持自己的决定。
众人虽然不解,但还是齐声答应着散了,心想这二兄弟怎么了,都同时转了性了吗?平时只知单于和左贤王兄弟失和,却原来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亲兄弟啊。
“冒顿,过来坐。”浑支说道。目光中充满温情。
冒顿走过去,仍然单膝跪地。“单于,您想说什么?做什么?尽管吩咐冒顿。当下,最要紧的是养好伤,早日回到王庭。这里虽然豪华,却不是咱们匈奴人的家。”
浑支单于看着他,目光中充满赞赏。“说的好!直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叫我声大哥吧。多少年没听过你这样叫我了。”
“大哥!”冒顿冲口而出!这声呼唤已是多年不曾有过,此时,却那样自然,那样真诚。他的眼睛湿润了,眼前这个伤重的,虚弱的人,真的就是他的大哥吗?那个曾经威胁到他,多年猜忌他的大哥吗?是那个叱诧风云的匈奴单于吗?此刻的浑支,才真正是他血脉相连的大哥啊。
浑支单于的眼睛也湿漉漉的。兄弟二人此时撇开猜忌,撇开多年不和,此时弥漫在他们之间的,是浓浓的手足之情。二双主宰着草原上无数人命运的大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乌孙的君臣,贵族们被关在一起,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他们的命运。乌孙国王须莫已经老了,花白的胡须稀疏地的分布在脸上,肥胖雍肿的身上套着的王袍皱巴巴的,由于连日来未曾清洗,显的非常的邋遢,此时,他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微闭着眼睛,静静的坐着。他的身边,是不住哭泣的王后。和他的嫔妃子女们。个个惊恐万状,如待宰的羔羊般。须莫心中不忍,却无可奈何!只怪当初听信了汉人的话,跟匈奴彻底翻了脸,满心以为依靠汉人的支持,就可以打败匈奴,摆脱匈奴的控制,哪知竟落了个亡国的下场!自己身为国王,以身殉国也就罢了,带累这满城的百姓遭殃,匈奴人屠城的残忍他是知道的,此时城中定是再无活口了吧?
他长叹一声。他的王子们战死的战死,逃亡的逃亡。坤莫呢,他在哪里?城破之前他就出去了,说是要去给匈奴人一个教训,对于这个儿子,他充满了愧疚,从他8岁那年,为了那个莫明其妙的预言,不得不让他离开,在异国他乡隐姓埋名的长大,十八年了,他成长为这么优秀的青年,他却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后来听说他已成为波斯有名的武士,在大战在即,才想到了召他回来帮忙。他欠这个儿子的实在太多了!他在心中默默祈求,希望上苍能庇护这个自幼多难的儿子。祈求乌孙的未来。不能因为自己的错误而亡国灭种。若真的那样,自己就是死了,也无颜去见列祖列宗啊。
沉重的大门打开了,吱嘎作响,所有的人都惊恐的盯着那从门口进来的人。光线从他背后射进来,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他是来决定他们命运的吗?
来人径直走到须莫面前,问道:“你是国王?跟我来。”
须莫一声不响的站起来,一个亡国之君,犹如丧家之犬,身家性命都在别人手里,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尊严?
来到朝堂,这原本是自己的朝堂啊,可此时,他却只能毕恭毕敬的站在下面,等着匈奴人来宣判自己和臣民的命运。王座上,端坐着一个匈奴将领。侧座上还有几个。中间那个,是他们的单于吗?不过,攻进王宫时,单于受了伤,难道这么快就痊愈了?他了解那箭有多厉害,一旦被射中,便很难康复,那么,这上面坐的,是谁呢?是浑支单于的弟弟左贤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