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缺，你回来得正好，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你又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我要走了，从今天起，我不再伺候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还你一个自由之身。”
“你要走可以，把我儿子留下来。”
“你还知道是你儿子呀，你每日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何时曾想过儿子，哼，说得倒轻巧，我就是把儿子留下来，你能养活他吗？”
“这是我儿子，养不养得活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燕无缺，你不是人，我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得那么大，你却说与我无关，还要赶我走，你什算么狗屁大侠，就是个十足的混蛋！”
“我没赶你，是你自己要走的。”
“你…，你就会欺负我，我不走，你还能养活我吗？”
说着说着，这女人就低声抽泣起来，渐渐地变成了号啕大哭，接着又响起了小孩的哭声，乱成一片，那个叫燕无缺的男人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两个多月来，从隔壁传过来的类似争吵，牛歌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从争吵中，他听出了隔壁那边的小院里住着一对夫妻和一个两岁多的儿子，妻子年轻美貌，成日呆在家里照顾小孩，丈夫是个中年壮汉，极少回家，一回来夫妻俩就会为了生活中的一些琐碎事反反复复地吵个不停。
他还知道这个丈夫是个身怀绝技的武功高手，但自己租住在这里，只是个匆匆过客，也懒得去理会别人的闲事，就是这样争吵听多了，有时候难免会生出感慨，生活难道就真的这么卑贱与无奈？
哭声中隐约夹杂着男人的安慰，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渐渐平息。最后听见“吱呀”的开门声，想必是因为妻子的情绪变平静了，男人放下心来，又出门去了。牛歌刚好也要出去，就也出了门，远远跟在这男人身后。
牛歌还是第一次留意这个叫燕无缺的男人，远远望去，只见他身材魁梧，步履沉稳，背后负着一个长形的大包裹。
相隔虽远，但牛歌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包裹里是一个沉重的大铁弓，看来此人还是个箭术高手，只是大白天的，他为何要带着这具特制的大铁弓上街？牛歌一时感到好奇，就一直尾随而去。
燕无缺走过两条巷子，在一家“鼎新典当行”门前停住了脚步，沉思了片刻后，才走了进去。
一个脸色白净、下巴蓄着短须的中年人快步迎上前来，满脸堆笑地道：“燕大侠，您来了，您里面请。”
燕无缺却停下了脚步，解下背后的大包裹，沉重地放在柜台上，慢慢解开。
中年人仍然满脸笑容，看了看这具漆黑的大铁弓，道：“燕大侠，这具大铁弓在您手里才是无价之宝，我们凡夫俗子，只怕很难用得上。”
燕无缺的脸色似乎微微一变，停住了手，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怕我还不起？”
中年人赔笑道：“燕大侠，我有话直说您别怪，上次当的大铁剑限期早已过了，您还没赎当，现在又来当大铁弓，此等大事我无法做主，正好老板也在，他久仰大侠之名，想请您进去聚聚。”
燕无缺道：“好吧，我不为难你，请带路。”
中年人走在前面，撩起里间的垂帘，躬身道：“燕大侠，请。”
燕无缺大步走了进去，房里幽静雅致，檀香阵阵。
一个英俊的青年绕过书案，迎上前来，深深一躬，道：“燕大侠，久仰了，快快请坐，晚辈为您煮茶。”
燕无缺拱手还礼，道：“不必客气，老板贵姓？”
青年微笑道：“燕大侠，晚辈连文，叫我阿文就行了。”
燕无缺点了点头，道：“哦，原来是连老板，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啊。”
阿文道：“谬赞了，燕大侠请坐，晚辈有要事相商。”
燕无缺坐了下来，淡淡道：“莫非连老板担心我没钱赎当？”
阿文笑了笑，道：“燕大侠，最近您生活得不太如意吧？”
燕无缺皱了皱眉头，道：“有事说事，我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
阿文似乎并不他的话放在心上，仍然接着刚才的话道：“最近燕大侠在四通钱庄借了不少的银子，现在连成名兵器也要拿出来抵押，看来已经山穷水尽了。”
燕无缺冷冷道：“你竟敢私下追查我？”
阿文笑道：“晚辈不敢，因为晚辈也是四通钱庄的老板之一，才凑巧知道了这事。”
燕无缺淡淡道：“哦，原来你是我的最大债主，放心吧，我跑不了的，我借银子是正规手续，双方都签了契约书，从下个月开始我分期偿还，利息本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阿文叹道：“每日醇酒美人，啸傲人间，燕大侠向来闲云野鹤，现在却为俗事所绊，焦头烂额，逍遥快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晚辈知道莫家有给您月钱，但那么一点银子如何能让您像以前一样有意义地活着，何况，您的那艘画舫已经很破旧了吧？”
燕无缺道：“那又如何，难道你还想送我一艘呀？”
阿文微笑道：“正有此意，晚辈不但要送您一艘豪华画舫，还要送您一大笔银子，让您还清所有的债务，以后能如同往日一样的花天酒地，不再被生活所困。”
燕无缺道：“无功不受禄，我承受不起。”
阿文道：“不，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晚辈这么做，就是想借燕大侠的神箭一用，请大侠替晚辈除掉一人。”
燕无缺冷冷道：“原来你要我做杀手？可是我的箭只在战场上用，除了大蒙士兵，我谁也没杀过。”
阿文道：“燕大侠请放心，晚辈要杀之人与晚辈绝无私人恩怨，晚辈要杀他，只因他罪大恶极，比大蒙士兵更可恶。”
燕无缺霍然站起，冷冷道：“连老板大义凛然，令人起敬，只可惜，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告辞！”
阿文神色不变，微笑道：“燕大侠不必动怒，也不要这么快就作出决定，请认真考虑，晚辈静候佳音。”
“不必了！”
燕无缺一怒而别，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一把抓起柜台上的大铁弓，大步走了出去。
秋风掠过长街，带着凉意，迎面吹来，令燕无缺清醒了许多，虽然自己不至于为了银子而去杀人，但想到妻子那无助的眼神和儿子那纯真的笑脸，心里又感到十分悲哀，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自己的付出实在是太少了。
彻底告别过往的生活，回去和妻儿好好过日子吧，有付出有担当才是个真正的男人，燕无缺下定了决心，对，从此以后回家里住，现在就去把心爱的画舫卖掉，虽然它已很旧了，但好歹也能换点银子，暂时摆脱眼前的窘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