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沉,旭日东升,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在经历了这一次空前大浩劫后,宁静美丽的兵器之乡变得千疮百孔,人人脸上都带着沉重的悲痛,四处弥漫着凄惨气息,但是,在这灿烂阳光的照耀下,无论士兵或百姓,在沉痛之中都多了几分沉着从容,因为只有经历过灾难,他们才有勇气去面对新的危机,迎接新的生活。
卫蓝别过莫先武、肖并臻等人,背着那具灭国弩,带着蓝斗离开肖庄。白石桥已被炸断,还未修复,莫先武就派出了两名士兵,用小船送两人顺江而下,走水道返回聚城。
到了白石码头,两名士兵原路返回,两人上了岸,放眼眺望,只见波涛汹涌的白石河水奔腾而出,注入了滚滚大沙河。两江交汇处,河面变得更加宽阔,波涛荡漾,江面船影点点,远处白茫茫一片,看不见山,似乎水天已连成一片。
码头的规模不算小,有一条简陋的街道,客栈饭馆、茶寮酒肆一应俱全,蓝斗站在岸边摇头晃脑地大赞了一番后,才回头道:“大小姐,反正船还没到,我有点口渴了,不如先去喝杯茶吧。”
卫蓝点了点头,两人走进了当中的一间茶寮,里面的客人并不多,有一少年临窗而坐,居然正是几日不见的蒲少海,卫蓝见了他不由愣了一下,他怎么会在这里?
蒲少海看见卫蓝,本来是双目发光,射出了一阵惊喜,但随后见到了她身边的蓝斗,又马上沉下了脸,冷笑道:“前几天是个小白脸,现在又换了个乡下野小子,堂堂的卫府大小姐,怎么老是跟这些下三滥混在一块。”
蓝斗听得一呆,急忙反驳道:“这位兄台,说话请注意分寸,在下来自福建莆田,是个正经的商人,并不是什么下三滥。”
蒲少海顿时勃然大怒,叱道:“好大的狗胆!竟敢顶嘴,你可知道本少爷是谁!”
蓝斗还想再说什么,卫蓝却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转身往外走去,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既然内有狂犬乱吠,还喝什么茶!”
蒲少海看着两人亲热的样子,更加妒火中烧,啪的一声把茶杯摔在地上,把四周的客人吓了一跳,伙计噤若寒蝉,他冷冷一笑,掏出一块碎银扔在桌子上,也跟着走了出去。
停靠在码头的是一艘中型客船,中舱分为上下两层,每层能搭载乘客三十余人,在客船即将启航时,蒲少海匆匆上了船,走进底层没见到两人,又折出来,上了二层。
上层稀稀疏疏的坐了二十余人,卫蓝早就看到蒲少海进来,却故意装作不认识,继续与蓝斗窃窃私语。
蒲少海气得脸色铁青,挑了一个位置靠窗坐下,与两人隔了几个座位,故作冷漠地看着窗外,却又忍不住悄悄伸长了耳朵,想听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客船开始徐徐驶向江面,蒲少海眼睛看着窗外,却无心欣赏沿江景色,眼角不时地瞟向两人,他们之间隔着一个佝偻着腰身的白发老头,身体随着船的前进而左右摇摆,不时地干扰着蒲少海的视线,令他厌烦地皱起了眉头。
更可恨的是,白发老头居然掏出了一杆旱烟枪,慢吞吞地点燃,一口一口地抽着,吞云吐雾,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丝毫不知自己的行为已严重地妨碍到了别人。
烟雾弥漫,完全遮挡了视线,蒲少海最终忍无可忍地叱道:“死老头!要抽烟滚出去抽!”
白发老头茫然地“哦”了一声,张口一吸,竟然将船舱里所有的烟雾都吸进了嘴里,如变魔术般神奇,蒲少海吃了一惊,只见老头鼓着腮帮对着蓝斗和卫蓝两人一吹,一股烟雾从他嘴里喷出,如一条灰龙般张牙舞爪地朝两人扑去。
蓝斗被呛得不由猛了咳了起来,卫蓝皱眉一拂衣袖,袖风将烟雾击散,白发老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挺身而起,身形一长,伸手抓住了蓝斗肋下的包裹,一把就扯了下来。
包裹散开,数十锭银子、金子滚了出来、还有一大叠银票纷纷飞散,蓝斗一声惊叫,急忙扑上前去捡自己的银子,船舱顿时大乱,白发老头并不理会他,手中的旱烟枪一伸,朝卫蓝的眉心砸去。
烟枪里点燃的烟灰突然砰然炸开,化成一团火焰,呼地朝卫蓝的脸上卷至,卫蓝飞身猛退,不料撞倒了两人,火焰夹着无比的炙热继续扑来,她的衣袖向前一拂,一点寒光射进了这团火焰中,火焰竟然纷纷散开,寒光一闪而出,倏地钉在白发老头的双眉间。
白发老头仰天摔倒,一丝鲜血自眉心喷泉般射起,然后满头白发迅速脱落,干瘪的脸皮也一块块地裂开,露出了一张精壮瘦削的脸。乘客目睹了如此诡异的情景,更加心惊胆战,一名乘客躲在座位下连爬带滚到了卫蓝身后,突然一跃而起,抓住了卫蓝背后的皮囊,运劲扯断肩带,拿到皮囊后,又重新扑倒在座位下,手足并用,如老鼠般飞快向外蹿出。
他快,卫蓝更快,她袖里飞出的寒光射死了伪装的白发老头后,似是带着灵性般一折,自座位底下钻过,追上了夺皮囊的人,倏地钉入了他的手臂后又一闪,极快地缩回了她的衣袖里。
这人“哎哟”一声,丢下了皮囊,亡命地滚到舱门,翻身跃起,左手臂上鲜血不停流出,满头的黑发散开,一张脸无比惨白,双眼中却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卫蓝一步踏上前,伸出脚尖将皮囊挑起,接在手里,冷冷道:“又是你!真是阴魂不散啊!”
这人正是从不平尖端武器研发基地里逃出来的韩长江。他在三天之内,连续两次伤在卫蓝那柄诡异无比的飞剑下,知道此飞剑快如闪电,一击必中,在两丈之内,谁也无法躲闪,因此他一跃起,就立刻闪出舱门外,迅速掏出了一颗霹雳雷火弹,一手拉住引信,双眼紧紧地盯住卫蓝,紧张地喝道:“别动,再动我就引爆它。”
卫蓝知道雷火弹的威力,浑身一震,只好停住了脚步,冷冷地看着他。
韩长江哈哈一笑,道:“这就对了,雷火弹一旦爆炸,纵然炸不死卫府的大小姐,但船上这么多乘客,只怕全部都要粉身碎骨!”
卫蓝淡淡道:“你想怎么样?”
韩长江笑道:“你将灭国弩抛过来,再从船上跳进河里,我就饶了这些人的性命。”
卫蓝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别做梦了,我绝不会把灭国弩交给你的。”
韩长江轻叹了一声,道:“我既然来了,就不会把生死放在心上,,相信你也一样不惧死,但是,这些乘客都是普通百姓,他们都是很怕死的,你身为卫府大小姐,有义务保护他们,我给你时间来考虑,从一数到十,如果你还不照我说的去做,我就立刻引爆雷火弹。”
卫蓝左右回顾,只见乘客们此时正蜷缩在船舱各角里落,他们虽然不知道雷火弹为何物,但脸上已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蓝斗仍在慌乱地捡他的银子,而蒲少海已不知去向。
底层的一名船夫听到动静,匆匆走上二层查看,韩长江随手一掌,将这名船夫打得口喷鲜血直飞出了船外,接着厉声道:“大小姐,再不做决定,我就要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蓝斗气得柳眉倒竖,却无可奈何地道:“好,你赢了,我把灭国弩给你。”
韩长江得意地哈哈大笑,一人突然从舷外跃起,极快地扑到韩长江左侧,一掌打在他的肘尖上,雷火弹顿时脱手飞出,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转头一看,这个突然出手偷袭了自己的人正是蒲少海。
雷火弹高高飞起,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弧,落在数丈外的江面上,“轰隆”一声炸响,一股水柱激溅而起,韩长江又惊又怒,反手一掌,将蒲少海打得跌倒在舷梯上,直滚了下去。
卫蓝大喜,飞身掠起,凌空一掌直拍了出去,她这一掌使尽了全力,掌未至,掌力已奔涌而出,尽数撞在了韩长江身上。
韩长江那强壮的躯体骤然抛起,高高飞出了船外!这股强大无匹的掌力震得他体内血气沸腾,伴着脑袋里的一声轰响,昏死了过去,跌向数丈之外的江面。在即将昏厥之前,他拼尽残余力气,又掏出了一颗雷火弹,拼命一扔,雷火弹划过江面,向船身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