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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仇人相见

黄沙堡之战在《肃史-乾狩武事集录》之中并不起眼,记载也仅仅寥寥数语。规模上与之前以及之后的一系列大战相比起来只能称为小巫见大巫,但孟松在这一战给皇帝留下的印象,虞燧在这一战中对北疆防线的考量以及蓝絮在这一战中的成长都极大地影响了后来的局势。不起眼的黄沙堡之战其实非常起眼。

胜利之师返回岐淮,皇帝派出了左相梁彦与右相沈勋率领文武百官出城二十里相迎。皇帝在岐淮城中的华章宫门前亲自接见了得胜归来的襄王孟松以及手下一干将领。

一片欢腾之中,常侍商洪宣读了皇帝的封上诏书,虞燧得了个平北将军的封号,赵信等人也相应受封。这是对襄王一系人马的肯定,却让远在乔东的孟桉暴跳如雷。

在诏书的最后,商洪念道,“紫瞳关总兵周尊轻敌冒进,当自检其是;安定侯范恒作战不利,削去爵位,返回原籍,不得逗留!”

百官山呼万岁,却有许多人在担忧着自己的将来,兔死狗烹或是清扫障碍的把戏每一代帝王都不会手软。周尊与范恒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五日后,紫瞳关总兵周尊上书致仕,皇帝批准,命鹿井侯车骑将军吴兼接替职务……

蓝絮回到了住所,五年前这里还是他与虞燧的住所,五年后,虞燧已经成婚并有了新的居所。而蓝絮并不愿随同虞燧前往他那并不宽敞的宅院,他心中对这个被称为“家”的破屋充满了感情。

一如当年的虞燧,曾经流落街头的他看到同样流落街头的瘦小孩童也是于心不忍。在虞燧离开这里之后,他便收留了三名街头的孩童,靠着虞燧给与随从的饷银以及平常做工所得来维持着生计。

刚推开这间破屋的木门,三名孩童便迎了上来。自己两个月未回,只能拜托邻里照料他们,心中也略带歉疚,“你们等等,哥哥给你们买好吃的去。”

走出了巷子,蓝絮摸了摸怀中还了邻里的帐后仅剩的几枚铜钱,皱着眉摇了摇头。正在此时,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请问,是入风将军吗?”

蓝絮对这个称呼微微感到诧异,自己虽然身着戎服,但往往别人不叫自己小兵崽子就不错了。今日居然被称作将军,诧异的蓝絮立即回过了身去,眼前是一名个头小自己半个头,身着赤红牧族服饰的少女。

少女生的粉雕玉砌一般,唇红齿白,玉手如葱。蓝絮一见之下感到似曾相识,“见过姑娘,将军的称呼我可不敢当,若蒙姑娘不弃叫我蓝絮便是。”在虞燧身边多年,待人接物的礼仪蓝絮耳濡目染也学了个大概。

少女听了蓝絮的话“扑哧”一笑,随即感到不妥,便拿袖子捂起了嘴,“那我就叫你入风吧,你不记得我了吗?”

蓝絮被问得一头雾水,“恕在下眼拙……”

“在黄沙堡要不是你救了我,我可能已经去见我死去的阿妈了……”少女眸清似水,带着感恩的神色看着蓝絮。

蓝絮这才恍然大悟,一拍巴掌,说道,“你就是那个爱哭的小兵?”

少女微微撅起了嘴,“什么爱哭的小兵啊,我叫若姜,福颜若姜。”

“福颜若姜……”蓝絮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若姜姑娘你找我所为何事?”

若姜放下了捂着嘴的手,“当然是来谢谢你救了我啊,为了找你,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先让我爹爹去拜访了襄王殿下,又找到了虞将军,这才找到你。”

蓝絮一听,汗颜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在心上。”

“叫我若姜就好了。”若姜立即说道,“我可不认为救命之恩可以忘记。”

蓝絮一时也不知如何答话,二人站在巷子口一时也无话可说,气氛陷入了尴尬。这时,一阵叫卖声传了过来,“油酥饼类,新鲜出炉的油酥饼,香酥可口,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喽!”

若姜似乎想到了什么,“入风,你带我到岐淮转转吧,这里好漂亮。”

“好啊,不过我得先买些好吃的给我的弟弟们带回去……”

若姜疑惑道,“怎么没听虞将军说起过你有弟弟?”

“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所以我把他们留在了住所。”蓝絮一边回答着一边走向了街边的烧饼摊,“这个烧饼怎么卖?”

长得精瘦的小贩见有人来买烧饼,立即答道,“两文钱一个。”

蓝絮摸了摸怀中的铜钱,说道,“来两个吧。”说着递过去了四个铜钱。“好嘞!”小贩接过了铜钱,递过去了两个熏得发黑的烧饼。

拿过了烧饼,蓝絮却发现跟在一旁的若姜却不见了,“真奇怪,人呢?”

蓝絮摇了摇头,四下看了看,肩膀却被人拍了拍。蓝絮回过头去,却是一个荷叶包在眼前。若姜把这个荷叶包往蓝絮怀中一塞,“这是我给小弟们的一点心意。”

“这……”蓝絮闻着香味便知道这荷叶中包着的是刚才叫卖的油酥饼,“谢谢!”

若姜似乎也不好意思,脸上泛起了红晕,“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着你!”

蓝絮重重地点了点头便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回去。

此间事毕,蓝絮便牵着马拿着白蜡杆子走了出来,这是他的习惯,在城中牵马,白蜡杆子必带在身边。蓝絮扶着若姜上马,二人在街市上四处见识游玩。岐淮的繁华岂是二人短短一日便可走遍,光在北城游玩便已经花费了半日。

不知不觉天空便已呈现暮色,“入风哥哥,带我去城外看看吧。”经过这大半天的相处,二人已经相熟。

“前方便是北兴门了,”蓝絮拉着缰绳说道,“城外都是庄子和田地,也没什么好看的。”

“若姜在北方见到的都是牛羊,想要看看在田间长的庄稼是什么样子。”若姜看着北兴门,略带憧憬的神色说道。

蓝絮倒是无所谓,说道,“好,那就出城去看看。”

正如蓝絮所说,城外都是农庄,但若姜却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兴高采烈更甚于在城中玩耍。

就在兴头上时,一行人牵着马匹溜达着走向二人。为首一人认出了蓝絮,便叫了身旁几名彪形大汉跟着自己来到了蓝絮身边,“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那谁来着吗?”

蓝絮听到了这个声音,笑容僵在了脸上,缓缓地回过身来,“我道是谁,原来是梁府四管家!”

来人正是当年蓝絮初到岐淮时结怨的梁府四管家,当年正是因为蓝絮他才被梁昀抛入河中在众人面前出丑,好几年都抬不起头来。今日依旧是来郊外遛马,却意外碰上了蓝絮。

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襄王殿下狗腿子旁的那什么,”四管家故意像是忘了什么一般问左右道,“狗腿旁是什么?”

“狗粪啊!”两旁人也都起哄。

蓝絮心中愤怒,却还是强行压住了火气,“四管家,柳子河的河水还甘甜吗?”

四管家一听这话,脸上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好小子,这些年要不是姓虞的奴才在护着你,你的烂命早没了!”

“哼,我们走!”蓝絮还是压着火气,拉着一旁呆立的若姜便要返回。

“还想跑,今日你和你的姘头都别想走了!”四管家恶狠狠地笑着,“这小妞看着水灵,卖到小凤楼能卖不少银子吧!”周围的彪形大汉也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蓝絮明白这话和这笑容代表着什么,再也压制不住怒火,手仅仅握住了白蜡杆子。

四管家见他如此,“还想挨揍,弟兄们,给我打!”

这一声令下,他身后十名大汉立即抄起手边的棍棒,叫着冲向了蓝絮。

蓝絮对着若姜说道,“上马!”随即自己持杆立在了马前。

蓝絮手上的白蜡杆子是禁营的制式,韧性十足,此时握在手中就是一杆没有枪头的银枪。见十名恶仆扑向自己,蓝絮看准了空隙,跨出两步,杆头准确探出,正击打在恶仆的膝盖上。两名恶仆当即倒地捂着膝盖哀叫起来。

其他几人见此,一时愣了愣,蓝絮趁着这时机,转身上马,飞快地策马前进。若姜缩在蓝絮身前不时向后看了看,“入风哥哥,他们追来了。”

“来得好!”虽然在地上蓝絮担心对方人多势众,若是不顾一切冲过来,自己也未必挡得住,但在马上自己则有充分的信心把这些恶仆给打翻。

恶仆在四管家的催促下纷纷上马追击,到底是梁府重金购置的良马,追逐蓝絮的战马也不费力。很快便有两骑赶上了蓝絮,但恶仆的骑术显然与这良马不匹配。这两骑还没来得及接近蓝絮,蓝絮的杆子便刺了过去,左右各一击,这回是刺在肋骨上。

“啊哦!”恶仆叫了一声便跌下了马去。蓝絮一回身,杆子又正捅在了追来的一名恶仆胸口。军中的把式都是招招要命,这些恶仆平日里也只会仗势欺人,对普通百姓逞威风,面对这样的杀招哪里是对手。

其余五骑接连追上却一个个掉到了马下,若姜看着蓝絮对付这些恶仆游刃有余,不禁拍手称快。

四管家见这些长地虎背熊腰的家仆个个都这么草包,也来了怒气,一把从马鞍上抽出了一柄长刀,全力追了过去。

长刀出鞘,蓝絮便再也不敢怠慢,若身前的若姜有任何闪失,自己无论如何也担待不起。蓝絮随即收起了杆子,全力催促着战马向着北兴门跑去。四管家见蓝絮要跑,便发了疯似的全力催动座下马匹。

“他娘的,老子今日不活劈了你,老子……”谁知四管家话音未落,乘坐的战马的前蹄突然踩空,就此摔在了地上。四管家一时间也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蓝絮心有余悸,也不敢多待,忙带着若姜赶回了城里。

将若姜送回了福颜真所住的馆驿,蓝絮便告别而去。若姜看着蓝絮略显疲惫的背影,眼中含着些许泪水,轻声说道,“入风哥哥,愿你我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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