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终于通过了一家外贸出口公司的面试,去了明觉亮干净的写字楼上班。工厂的老板娘觉得我欺骗了她,拿她的工作机会做跳板,所以那几天的工资也没有结算给我,我也懒得计较了。毕竟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她给了我一张床,一碗饭,我知足了,很感谢她。
写字楼里的呆的人,素质就是不一样,在得知我通过面试之后,秘书小妹立马慷慨的对我表示了恰到好处的亲近和关心。总监还算不错,特意批准秘书小妹带我找房子,先安顿下来,尽快上班。有了带路的人,后面的事情都顺理成章,在秘书小妹对面找到一个单间。阿姨听到是短租,便一分钱都不肯便宜,房租加上押金,还有买的各种零碎东西,爸爸又打钱给我,终于在这个城市有了一个落脚之地。后来我常常站在公司宽敞的展厅里,看着楼下平缓宽阔的珠江,回想那段兵荒马乱的日子,常常为自己感到不忍。一直想不明白,身在和平年代的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经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从那之后,我开始了每天穿行在地铁里和高楼大厦里的小实习生生活,看上去牛逼轰轰,实则装模作样。拿着微薄的薪水,在上班的路上苦练英语,到办公室用热情的音调跟大家问早,然后在沉默的尴尬中做到自己的位子,打开电脑发呆。中午跟大家一起去对面保利大厦楼下的餐厅吃饭。在这种落地窗的办公楼里,和一群戴着各种工作证、西装革履的精英一起吃饭,会让人觉得拿工厂的饭菜和这里作对比的行为简直是对餐厅的一种侮辱。虽然它寡淡无味,味同嚼蜡,忍着肉痛买的几片肉还是馊的,青菜几乎都是白水煮的,但是在这么有身份和逼格的地方,怎么好意思计较这些呢,土老帽才会这么不识时务。
从上班第一天开始,我和秘书小妹便一直在一起上下班,她用甜甜的声音对同事们说:终于有人和我做伴了。”我过了好久才知道秘书小妹的中文名字,因为我记不住名字,而且在外贸公司,大家都习惯给自己再取一个英文名字,为了让自己听上去更有国际范;也为了让尊贵的外国客人觉得舒服。
上班第一天,我见到了一起入职的其他两个同事,一男一女,都是还未毕业的实习生。不同的是,他们在这个环境里显得很得心应手,跟同事相处也很放得开。我们分别被分到了不同的市场做销售助理,我被分到了负责北美、澳洲市场的片区。这个市场有两个负责人,一男一女,女的在A市的办事处,就是我所在的公司;男的在另一个城市的公司本部,我做他两的助理。姑且叫女的阿青,男的一个叫阿军吧。他们都是公司元老级的人物了,和阿军没见过面,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很少找我做事。我和阿青在同一个办公室,不过阿青跟我并不说话,有什么要求都是通过QQ发给我。阿青是个个子不高却很精明的湖北女孩,一双细长的眼睛,目光犀利而冷漠。而且我能感觉到她并不欢迎我,许是我的到来让她有了危机感吧。阿青分给我做的事情,基本都是统计数据,找图片之类简单而耗时的工作。跟业务沾边的,她宁愿自己加班,也不会找我帮忙。一些专业术语,或者业务流程之类的事情,即便问她,她也装作没看见,拒绝回复。许是在职场久了,大家都习惯了把自己伪装成一副无害的样子,让自己最起码看上去很有亲和力,但是暗中的计较和算计却一样不少。
秘书小妹(叫她阿爽吧)每天在回家的路上都会给我讲很多公司的人和事,她在公司有半年多时间,又是做秘书,所以对公司每个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但是我这人有个缺点,就是对不熟悉的人的事情总是记不住;而且很迟钝,对公司里的明争暗斗没有感觉;脑子里缺根弦,平时跟人说话总是听不出人家的弦外之音。所以她讲的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印象。但是我知道她讨厌那个新来的总监,也就是他的上司。
这个总监也是入职不久的新员工,是远在国外的大老板亲自面试,请来帮公司拓展销售业务的。性格张扬而且喧宾夺主,把老人们都不放在眼里,而且还心安理得的占了原来行政负责人的靠窗户的办公室。不过他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拒绝加班,每天下班前一分钟开始关灯、收拾东西,然后利落的走人,他走之后大家也就陆续下班了。
就是这个自信而高傲的男人,给了我通过面试的机会。后来我才从阿爽那里知道,我通过面试的原因。面试的当天找了借口从工厂请假,匆匆赶过去。不熟悉路,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一路上吹着冷风,到那里头晕脑胀。问了保安才找到上楼的入口,怀着对摩天大楼的敬畏战战兢兢的去了。那个总监让我用笨拙而蹩脚的英语做了简单的几句自我介绍,然后大概介绍了下公司的情况,吐出几个圆润地道的英语术语之后,就让我回去了。出来还因为迷了路,结果很晚才回到工厂。
那天面试结束后我觉得很沮丧,因为没有做充足的准备,连自我介绍都是生搬硬套的,作为一个国际贸易专业的本科生,简直太惭愧了。而且那个总监让我觉得那是一家非常专业且门槛很高的公司,而我表现的并不优秀,至少在英语方面。对于一个外贸公司来讲,英语好要比学历什么的总要多了。结果第二天就接到通知,邀请我参加下一轮的笔试。
笔试的时候一共是四个人,围坐在在一张八个人的长方桌周围,第一次参加那种正规的企业的笔试,而且说心里话我很想得到那个机会,所以很紧张。笔试的题目类型和学校里考试的试卷一样,一些单词、短语的翻译、几段英文阅读以及一封邮件的回复。看着跟我同坐的另外三个人,我绞尽脑汁地写上了所有我能想起来的东西。那天因为赶着面试,我一整个上午水米未进,而且整个面试的过程持续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期间我只喝了放在我座位面前的一杯热水写完站起来的时候,都觉得有些晕眩。在等待那位甜甜的秘书小妹“阅卷”的时候,另外的三个人愉快的站在一起用粤语对话,他们面带微笑、态度和善,可是却用语言轻轻地把我排除在尴尬的一边,我只能局促而孤单地站着,假装看窗外林立的高楼大厦和穿流的车水马龙。
后来秘书小妹过来跟我们一起聊天,脸上带着优越而甜美的笑容,用轻柔的语调介绍她自己
、询问各自的工作经历、专业背景、介绍公司的情况等。大家都用满不在乎的轻松的语调掩饰等待结果的焦急和忐忑,但是那位尊贵的总监却迟迟没有露面,也没有任何通知。快下午的时候,终于再次等来了甜美亲切的秘书小妹,告诉我们说,尊贵的总监在另外一个房间等着我们,让我们挨个过去面谈。那个小空间在展厅的另外一个角落,并不是一个单独的房间,而是由隔板个各种样品还有几座沙发隔起来的空间。最后的面谈,首先是告知了笔试的结果,然后谈了薪资待遇以及相关的工作内容。我出来之后,秘书小妹等在展厅门口迎着我,知道我通过面试之后,她随即换上了欢呼雀跃的表情对我表示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