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明请杜威吃饭，因为是吃中饭，朱德明并没有点酒，和朱德明同一个科室的中年人也一起作陪，中年人叫郝建国，朱德明叫他老郝，杜威也跟着叫老郝。饭菜都是郝建国在张罗，还特意问杜威要不要喝酒，杜威见两人都不喝，就没有喝酒的兴致。
跟朱德明在一起吃饭，两人聊的大都是以前读书时候的事。对朱德明现在工作的事，朱德明只是感叹了一句‘机巴’之后就没有下文了。按说，朱德明现在才二十九岁，混上科长，够人家艳羡一阵子。要知道，人家公务员一辈子可能就混个股长当当，能当上副科的有几人？当上科长的又有几人？朱德明还不知足？
同桌的郝建国就是一个例子，混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副科长，在他后面进单位的朱德明都走在他前面了。不过，老郝还是挺有趣的一个人，就拿朱德明请杜威吃饭这事，他都张罗上、张罗下的，按他这份勤快劲，不至于只是现在这个小职位。
杜威来找朱德明是抱有目的的，市政府从江南搬到江北，一切市直机关也跟着搬迁，公安局算搬得晚的几个单位之一。旧的办公大楼以及老公安局宿舍，就成了公安局的集体产业，一般都是向外招租的。杜威当然不是想租这些场所，而是看中了这些场所的装修前景。本来以为朱德明已经是个科长，说不定他打个招呼，这事就成了。不过，从目前的了解来看，朱德明并不是理想目标。
杜威犹豫着，就没有把今天此行的目的说出来，只是陪着朱德明聊天。“老朱，我也不是说你，当初，班里就你、我、李国斌三个人关系最铁，现在杨冬冬也嫁人了，你们有必要搞得这么见外嘛？”
朱德明冷冷一笑，“听说李国斌现在混得风生水起，没拉上你一起发财啊？”说这话的时候，朱德明显得阴阳怪气，酸腐味实足。杜威就是讨厌他这种酸腐味，他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换了个说法，“兄弟嘛！就是互相帮助的，他要是发财了，肯定不会忘记有你我这两个穷兄弟在的。”
这种场合，郝建国也是识趣，“朱科，我看还是用科里的经费吧？不能总让你请我们吃饭。”朱德明挤了挤眉头，有点不高兴，也许是郝建国的话败了他的面子，“我兄弟来了，当然是我请。”朱德明拿出钱来让他去付钱。
一个四五十岁的人，让朱德明这样呼来喝去，还一点没脾气，这让杜威不得不佩服郝建国的定力。这人着实不简单，求朱德明办事，估计还没有求这个郝建国办事来得容易一些。朱德明提议去茶餐厅坐坐，这次没有郝建国在，气氛压抑多了。
朱德明又不是那种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气氛这么压抑，他就让气氛这么压抑。“今后没打算往上面再进一步？”杜威缓缓吐着烟雾，杜威记得当年的朱德明义气方刚，他说他要做班里的第一个百万富翁，为此事，杜威特意取笑他，给他取了个‘朱百万’的绰号，可没想到他却来当公务员了。
“怎么会没有打算呢！只是在公务场里见识得多了，也就知趣了，老郝看到了吧？挺活泛的一个人，快五十岁了，还是一个副科，他不想升？”朱德明被杜威的烟味给呛到了，大声地咳了几下。
“你看我，烟不离手，又忘了你不抽烟的。”正当杜威要把烟给掐灭，朱德明摆了摆手，反而向杜威要了根烟，“你不抽烟，你就不会知道，领导让你抽烟是让你进步；你不喝酒，你就不会知道，领导的酒你不喝是不懂得经营。我一直在琢磨，烟酒又不是好东西，怎么公务单位里怎么这么多会抽烟的人呢？”
“我们局里办公室有个文员，想调个岗位，向领导申请，理由是办公室里的烟味太浓。”朱德明根本不会抽烟，看他拿烟的姿势就知道了。别人都是夹着烟，他把烟放在手里转来转去。“你能猜出这个文员的结局嘛？”
杜威虽然没在单位里混过，但是想来中国的人情世故就是这样，忤逆了领导，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过，杜威不想打扰朱德明的话，“领导就一句话，档案科不能抽烟，你就去档案科吧！”
“你能想象，一件五十多岁就能干的事，让一个二十几岁的人去干嘛？而且一干就是十五年。”朱德明呵呵一笑，“你知道，我说的这个人是谁嘛？”杜威摇摇头，说不知道，朱德明撇了撇嘴说道，“还能有谁？老郝呗！今年刚提的副科，碰到谁都点头哈腰。”
杜威本来以为郝建国就是一个老油子，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出。
“不说啦！这些破事有什么说的！”朱德明把烟给掐了，“杜威，你这人我太清楚不过了，轻易不烦人的，找我铁定有事，说吧！我要是能帮上的话，铁定帮你。”
朱德明这么直接了，反倒让杜威有点不自在，“我靠，原来我杜威在你心目中就是这地位，妈的，早知道，老子就不来找你这牲口了。”杜威装作生气，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你不说就算了，我下午还要上班，就不跟你瞎咧咧啦！”
“我靠，你他妈再坐一会会死啊？”杜威一把扯过朱德明，这逼就是这样，不让人难堪他不舒服。这点，他像足了李国斌。“没事，老子就不能来找你打打屁，吹吹牛？”
朱德明哈哈一笑，“以李国斌的性格，我相信他会，你，多半不可能。你这家伙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杜威也就不跟他客气了，“听说，你们公安局老宿舍要租给人，你也知道我是吃涂料这碗饭的，能不能在发租的时候照顾、照顾兄弟，稍微提起我的名字。”
“我可从没听说过，卖涂料的，还搞装修。”
“妈的，你现在知道了吧！”
“这事，我还真帮不了忙，不过我可以给你指点、指点真经。”朱德明卖了个关子，“郝建国是人精，这事你找他，局子里现在就没有不知道他老郝这号人的。”
朱德明临走的时候，特意拍了拍杜威的肩膀，“老同学啊！老同学，什么时候叫李国斌一起出来坐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