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涂料公司的副总经理比起一般的销售科长来说，有两点好处，一是对销售合同的审批以及整理，二是福利待遇，虽然是小公司，也有五险一金，最大头的是公司给予的60万无息贷款。
这事是杜威师傅——徐国平跟他说的。因为大头都是靠提成，杜威本来以为副经理就是工资比他多几个钱，其他地方也差不多一个球样。当初，李根涛向徐国平许诺，只要上任副经理卷铺盖走人，这位子就是他的。徐国平一天到晚跟他得瑟，说他做梦都是笑醒的。
没想到，上次那个‘袁团团’走了之后，横空杀出了个刘强伟。杜威也打听过，这厮以前一直在一家国企下面的房地产公司做销售，后来被李根涛挖进了公司里。来的第一天就给公司送了个大单，公司百分之七十的钙粉是经过这个合同出去的。
这样的业绩不是徐国平所能比拟的，后来，杜威又略一打听，才知道，刘强伟这合同也是他以前玩得好的地产公司项目经理给的，这个公司在东城郊区修一批度假别墅，项目所用的钙粉全部给了刘强伟。
项目一完工，那项目经理一外调，刘强伟的业务量连一般的销售科长都比不过。虽然也有签单，但多是以前积累下来的关系给的单子，都不大。李根涛没放走刘强伟，杜威估计，一半是因为刘强伟那项目经理的朋友，另一半是因为六十万的无息贷款让刘强伟砸进了股市，现在无法把本金偿还给公司。
刘强伟在公司周一例会上吹得最多的就是，他在外面有关系。李根涛能说会侃，加上一出手就是一大单，估计李根涛也是被他所忽悠的。只是这一年多没干出什么成绩来，李根涛也就对他不感冒了。杜威跟其他几个销售科长都打听过，李根涛对谁都在封官许愿，潜意识里，就是看这半年，刘强伟要是没有拉到大单，就得把他开了。
这也是为什么杜威把刘强伟揍了，李根涛虽然坚持，但是也没有一味地按原则办事。刘强伟可能也知道自己在公司里的处境，最近公司开早例会，他也不再开什么荤玩笑，只是例行报告似地，简单汇报上一周的情况。
原本要开半个小时的早例会，今天只开了不到十分钟。散会的时候，杜威能感觉刘强伟的那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杜威转过身来，嘲讽似地撇了撇嘴。单子的事，杜威觉得自己没错，反而有理，“我杜威嘻嘻哈哈的，并不是说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杜威分析了公司的现状，也分析了东城整个涂料市场的行情。如果真是天天跑市场去拉单子的话，效果并不理想，这从杜威自己，以及手下的几个人开的单子来看，就显示这部分的销售量后劲乏力。
杜威动起了其他方面的脑筋，这方面是刘强伟教会了他。虽然杜威对刘强伟这个人不怎么感冒，但是他的优点，杜威还是不妨借来学习、学习的。杜威把跑市场的任务都交给手下，而自己专门去公关一些单位、部门。
以前，杜威做的都是市场的单子，辛辛苦苦不说，效果还不是很好。刘强伟动用关系，拿的第一个单子，估计杜威跑十年市场，都赚不到。正是刘强伟这声闷雷敲醒了杜威，也让杜威看到了将来自己的上升空间。
当然，这样的手段也不是是人都学得到的，杜威琢磨了一年多，才想出一些门道来。
杜威有个同学在市公安局，现在听说升了所在科室的小科长。虽然同在一个城市，但是两人联系得不多。当然，这个联系得不多，并不是因为杜威跟他有矛盾，而是他跟李国斌之间的矛盾。大学里，本来三人关系挺好的，后来因为他跟李国斌的冲突，关系就淡了。杜威没跟他联系，他也不主动去联系别人。
到公安局一打听朱德明，朱德明的同事只是不冷不热地给杜威指了个方向，连具体的科室都没有跟杜威说。想来朱德明在单位里混得也就一般。杜威按着办公室的工作去向牌找到朱德明的办公室，刚好碰到朱德明伏在办公桌上写报告。
要说，杜威跟朱德明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比在大学里跟李国斌的关系要好多了，只是朱德明这个人不声不响的，后来杜威做上了销售，跟他也就不再联系了。“老朱，我靠，你孙子混到这位子啦？不错嘛！”
朱德明见到杜威并没有像想象的那么激动，而是抬起头指了指他的办公桌对面。因为杜威说话的声音大，他的办公桌对面有一个同事正抬头看着杜威，是一个有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这会咬着笔正在想着东西，一看就是个老烟圈。杜威拿出烟来打点。
中年人呵呵一笑，连说，‘客气，客气。’正当杜威想给中年人点烟的时候，朱德明轻轻地咳了一声，杜威这才意识到，朱德明不吸烟的老毛病还没改。中年人伸出本来要点烟的手，又缩了回去，“你看我这老毛病又犯了，一见到烟，就跟命似地。”
杜威有点尴尬，收起了烟和打火机。朱德明继续写着他的稿子，也不抬头来看杜威，只说，“你找个地方坐吧！我这稿子马上写完。”要是杜威没看错的话，杜威记得朱德明这个办公室是稽查科，稽查科的科长还用得着自己亲自写报告。
中年人比朱德明市侩多了，给杜威搬了个椅子，倒了杯茶，还一直歉意地说，“照顾不周，照顾不周。”等朱德明写完报告，杜威已经把东城日报从正面看到反面，再从反面看到正面。
朱德明站起身来，拍了杜威肩膀一巴掌，“你小子，毕业后就没看到你的影子。混得怎么样？”杜威收起报纸，呵呵一笑，“我能混得怎样？将就着活呗！倒是你小子，出息了，也不叫兄弟我喝杯酒。”
“有个几把出息，混了十年，到我这个位子就混吃等死吧！”朱德明这话把杜威呛个半死，‘几把’这两个字，也只有今天从他嘴里听到，以前从没听他说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