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释若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岂有王妃和王爷深居两殿的,是她自己恳求了刘迷迭延长了婚期,虽然她是王妃,可始终未被册封。
她有点不明白自己的心了。
这几日缨释若都没有出门,安心的待在甘泉宫,没有人来烦着,她安心的看着医书,静等着明日小宇送来无殇。正在她发呆之际,陆春在她耳边轻声说:“王妃,门外一品公子求见。”
缨释若停住正翻着书的手,愣了一阵。此时,苏一品来这是何用意?或许,想知道栗洛的死因?不过,看来他的毒已经彻底解了。
缨释若收拾好桌面的东西,慢慢的起身。“见吧。”
缨释若走出内殿,在偏殿旁的一个亭子那见到了等候的苏一品。背对着缨释若的他,儒雅风气,衣袂飘飘。这个男人,今生她曾对他动心过,只不过都已经是过去了。
“苏一品。”缨释若微启朱唇,吟声喊了他的名字。
苏一品转身,发丝被风吹动,拂在他的脸颊。缨释若再次看看苏一品那抹气质超群的眉毛,想起了在长清的一点一滴。那个夜晚,她掉进了苏一品的浴桶,害他痛极了吧。本就几个月前的事,现在想起来倒像过了几年。
苏一品笑了,眉毛舒展。他曾经答应过她不再紧锁眉头。
见苏一品没开口,缨释若便迎上前,替他倒了杯茶水,放在他面前。“坐吧。”缨释若率先坐在石凳上。
“身体好些了吗?”二人竟异口同声了。缨释若抬头和苏一品相视而笑。
苏一品坐到缨释若对面,看着缨释若的气色,脸色红润。他放心的端起缨释若为他斟的茶。
“对不起,若儿。”苏一品长吁了一口气。“我们重新开始吧。”
缨释若笑着摇头。“苏一品,你没看到我留给你的纸吗?我们做兄妹吧,做可以互相扶持的兄妹。”
久久,苏一品都没有点头或者摇头。只是,含着笑,他的笑带着悲伤。“小沁失踪那时,你本要她来跟我拿什么?”
缨释若愕然的看着苏一品,当时他可是微怒的指责她怎可要那东西。她摇头,双手放在腰间,浅坐挺立的姿态,做好随时要走的准备。
“不用了,明日,太医院的小宇就会替我送来。”
苏一品从衣袖拿出一张折得正方形的纸,放在缨释若面前。“我以为这才是你要的东西。”
缨释若莫名的打开,里边有三个字:紫晶露。字体纤细,柔美清秀的字样。
缨释若觉得这名字很熟悉,握着那张白纸,她细细想着,忽然想起那个包袱里边已经淡黄的纸便好像也有这一种药,并且,里边恰好也没有紫晶露这种紫色香囊。
“这?这是我当时叫小沁转交给你的纸?”缨释若声音略微颤抖。她总觉得害了小沁的人要浮出水面了。
“嗯,对不起。前两日看了你让苏丽转交给我的,我才知道这不是你的字迹。”
苏一品的声调有着无比的落寞,那日,是他们彻底断了即将成为夫妻的缘分。现在想来,缨释若倒想感谢栗汐了。如若不是他们,她会和苏一品结婚,到想起一切,这对苏一品多不公平。
“你知道栗汐的笔迹吗?”
缨释若急切的眼神,苏一品闪过一丝忧伤。缨释若顿悟,苏一品以为栗汐死了。是啊,苏一品曾经爱过的女人死了。虽然不是栗汐。
“对不起。”
这次,轮到缨释若说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该和她说那番话,不然她也不会去找你。是我害了她。我答应她的事,我竟反悔了。她是该恨我的,可她为了成全我,竟了结了自己。”
苏一品的泪滴在茶杯,微小的滴答,他的泪融入到那狭小的杯内,同化。风涌动,杯内的水泛起微微涟漪。
缨释若的身体慢慢放松,深坐在椅子上,从腰间取出手帕放在苏一品的手里。
这样子的苏一品,缨释若没有见过。
曾经深爱的人忽然出现,那么多年的等待以为自己还爱着。等到见到她的那一刻,忽然苏一品又不爱了。可是,再次面对她的逝去,心里仍止不住回想当年那天真的小女孩。
爱情,本就是一个矛盾的东西。
苏一品调整好情绪,闻着缨释若带着樱花般香的手帕,他知道他终于错了。长清集市里的老爷爷说,“珍惜眼前,勿迷恋过往。”果真,一时的迷恋,他弄丢了她。
缨释若一时不知怎么安慰苏一品,只是静静地呆在他的身旁,等着他说话,留给他一个安静的空间恢复情绪。
“这是栗汐的字。”
苏一品拿出另外一张纸,看那纸的色度,应是最近才写的。缨释若接过,果然,和紫晶露三字一模一样!
可是,写这纸的人是以西儿的身份写的!
“公子,我走了。当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猜想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可是请你不要当面来质问我,我知道你也不会这么做。因为我知道你对我好,很疼我,当你亲人般的疼我。我要寻找我的幸福去了,谢谢你,谢谢老爷,谢谢苏家的一切。最后,请公子相信我,苏家的秘密我会替你保守的。西儿。”
缨释若心寒的读完这封信。原来,苏一品已经知道死的人是栗洛。苏家果然有秘密,念阿淇说苏夫人李氏是个了不得的人……
“你知道西儿栗汐?你也知道你爱的人是栗洛?”缨释若细声的问出声。
“前几日,无殇来找我了。”苏一品开口解释。缨释若的暗示,苏一品算是明了。“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你喜欢的是刘栀。”
缨释若的心咯噔,空气凝结,她仿佛忘记了呼吸。她喜欢刘栀?这个想法她从来都没在脑里回旋过。从来都没有,怎么可能,她从来都没有喜欢刘栀!
“你多疑了。”缨释若浅笑,身体却不自觉的僵硬了。
“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嘴里喊着的人便是玉瓯。当时,我不知道玉瓯是谁。后来,听说你要嫁给刘栀了,也听说他被封为玉瓯王爷了。”
苏一品起身,伸手拂去缨释若头上的不知何时沾上的小花瓣。然后回身坐回缨释若对面,缨释若抬眼看着她。
“他不是我想的玉瓯。你弄错了。”缨释若笑着掩饰她突如其来的紧张感。
“刘栀,栀子花,别称玉瓯。皇上赐:玉瓯王爷。”
苏一品起身端起那杯滴了他一滴泪的茶,洒在了亭子外。
“然后?世间难道不可有同名的人。苏一品,你真的想多了。”
缨释若解释着,她不想喜欢刘栀,也不愿意相信刘栀便是那个玉瓯。这只是巧合。
“嗯。”苏一品没有再围绕着这个话题转,话锋一转。“回魂散被厉月教教徒奉之为神药,我知道你要无殇是想制回魂散。以后,我帮你吧。”
苏一品的声音温暖,他笑了,犹如和煦的风。可是,缨释若不忍再欠苏一品。制出回魂散,让生人记起前世今生。缨释若心伤的想:苏一品,你会记起前世的你为我奋不顾身了吗?所以,这辈子你依旧在我身旁不离不弃想重走那一条路吗?不,我不同意。
缨释若不语。看着亭子外的凤凰花,这里开得倒是显眼极了,走近苏一品,拉着他的手臂,指着那鲜红的凤凰花。
“苏一品,你看,花多好啊,开了谢,谢了开。它们总会结束的,然后忘记过去,等待下一个花期。可是,我的过去我没法忘记,所以苏一品你不要再来参与我的现在,我怕你也过去不了。”
苏一品的手贴在缨释若放在他手臂上的手,摇头。“你不是要当我妹妹吗?既然这样,哪有哥哥不理会妹妹的麻烦的?”
缨释若看着苏一品,不知应作何回应,只是收回自己的手。
沉思了一会,缨释若缓缓开口:“那你去娶栗汐吧。趁刘栀还未向皇上请示前,你求圣上赐婚吧。”
说出这样一番话,缨释若在心里默默的鄙视自己,一直矫情的告诉自己不能再欠了苏一品,可还是利用了他。可是,她不知为何不想让刘栀娶栗汐了。
苏一品一怔,没有犹豫的店了头。“今日,我一定去安和殿。”
缨释若点头,没有再迎上苏一品的眼神。
一起用了膳,苏一品便走了。看着他的背影,缨释若暗暗的骂了自己一通。
拿着钥匙,开了柜子里的锁,缨释若把那个包袱拿了出来。她细细的看了紫晶露的瓶子,想起自己闻过这个味道。对,那面镜子。可自那日在品汐殿打碎后,便不知是何人收了下去。
这日子过得也久了,那碎片估计也寻不回来了。顺着记忆,她依稀知道,这紫晶露有恢复被遗忘的记忆的功效,怪不得当日每每闻了它便不由自主的睡着了,还整天做关于玉瓯的梦……
这个,白色瓶子?当日在客栈时刘栀喝下了它。
缨释若食指和拇指捏住瓶口,往鼻子一凑,不好,是成了剧毒的黑晶散!刘彻喝下了成了剧毒的黑晶散!缨释若闭着眼睛,想着当日李静的话:“以奇毒来解春风一度,谁人如此不要命。”
奇毒!春风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