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班的房子以前是一个粮仓。后来因为粮仓潮湿就废弃了。现在村里办培训班,稍微修葺一下,正好可以用。
刘胡兰在学习班学习了一段时间,经过革命思想的熏陶,整个人焕然一新。眼看着课程很快就到了收尾的时候,胡兰在妇女训练班里,虽然年纪不大,成绩却出类拔萃,还当上了小组长。老师每天都会布置作业,胡兰最喜欢抄抄写写了。她的字写得端端正正,一点也不马虎,作业总是干净清爽,每次表扬的名单中都有她。
学习完了,训练班开了总结会,其他人都解散回到各自的村里,胡兰因为有一份总结要写,当天就没回家。第二天,她做完了训练班分配的事,便与吕梅道别回家去了。
临走的时候,吕梅看见胡兰脸上有点阴郁,看出了她的心思,送胡兰出门的时候就问胡兰:“你是偷着来学习班的,虽然你奶奶上次来了见面没骂你,可那是因为有我们在,这次回去后奶奶会不会打骂你?”
胡兰笑笑说:“奶奶就是喜欢给我灌输她那套做人的道理,但从来也没有打过我,骂我几句是有可能,没事,我做好了精神准备,骂就骂吧,我已经学习完了,没关系的!”
吕梅点点头:“看来你是摸透了奶奶的脾气,那就好,回去了,也代我向奶奶问好。”
于是,两个人挥手告别,胡兰走远了,吕梅还在大声嘱咐路上千万要小心。看着胡兰慢慢变小变模糊的背影,吕梅心里有点舍不得。
在路上,胡兰像一只会飞的鸽子。从贯家堡走出来,她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小村子在她视线里融化成了一个小小的点了。一边走,胡兰一边回忆她与学员们在一起的生活,那些情景像一幅幅画一样在她脑海里闪过,她非常高兴,觉得贯家堡是自己生活的一个新起点,在这里她学到了不少革命道理,她就要从这个点上迈出新的步伐了。
一路走就这样一路回想,不知不觉几十里路程就快走完了,很快她就看见了云周西村。这时,突然背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原来是石世芳。她高兴地叫道:“世芳叔,是你呀。你去哪里啦?”
石世芳是云周西村人,因为区里要用年轻人,加上他工作认真,深得大家的信任,所以就被区里任命为组织部长。组织部长是个比较忙的职务,这样一来,他就经常要去其他村工作。
石世芳长得比较魁梧,大胡子,说话声音像一口洪钟。他说他在胡家堡下乡,天气冷了回家拿几件换的衣服。石世芳看到胡兰笑容可掬的样子,便问她:“学习结束了?怎么样,有收获吧?”
“有收获,收获可大了!”胡兰笑着说,“以前我是个糊涂虫,什么革命道理都不懂,只知道打鬼子就是干革命,连八路军共产党都分不清,只当参加工作就是八路军,就成了共产党的人,以前我觉得自己就是共产党了。”
右世芳故意考一下胡兰:“那你说共产党是怎么回事?”
“共产党就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由工人阶级组成……”胡兰停了停,想了想,红着脸接着说,“唉,原话我说不来,但我知道是思想最先进,革命最彻底,最不怕死的那些人。共产党要领导咱们打倒封建、打倒剥削,推翻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
石世芳说:“有进步,学得蛮好!”
胡兰得到世芳叔夸奖,她又兴奋地给他讲起学习班里的事,还说李县长、唐书记给她们讲过课。特别是学习了毛主席的两篇文章《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和《怎样分析农村阶级》,胡兰说这两篇文章对她教育很大,使她明确了当前的形势和今后的任务。
说完胡兰叹气道:“可惜学习时间太短了,要是长些就更能学到东西。”
世芳叔说:“还有好多工作要人去做,再说学习了还需要在实践中锻炼,这样提高才快,学习和实践结合才是最好的学习。”
“对,对,吕梅同志也是这么讲的!”
接着胡兰说:“我们在学习毛主席的两篇文章的时候,就请了贯家堡的农会主席讲了村里恶霸地主压迫农民的事,这样将毛主席的理论与眼前村里的斗争形势结合起来说,我们一听就明白了,更加理解了毛主席这两篇文章的意义。”
话说到这里,胡兰显得更加激动,她说:“看来,要想打倒吃人的旧社会,非革命不可。不管遇到多大困难,也要坚持到底!”
“对,太对了,你学得真好。”石世芳连连点头。
石世芳打心眼里为胡兰高兴。
前几天区里开会,会上吕梅在汇报妇女训练班的情况时,就提到了刘胡兰,说胡兰学习特别用功,干什么事都能带头去做,革命热情很高,是个难得的好苗子,今后要好好培养。今天听了胡兰与自己的谈话,石世芳心想:真是棵好苗子,是该好好培养她,让她成为革命的有用之才。
两个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进了村,话别后,石世芳和胡兰两个人各自朝家的方向走去。这时,学校学生放学了,满街“叽叽喳喳”地叫着,街上人来人往,忙着自己的事,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云周西村充满了抗战胜利的喜悦与祥和。
回到家,胡兰就直奔奶奶住的北屋,未进门就高声喊:“奶奶,奶奶!”
进了门,奶奶见胡兰回家了,便停下手中的活儿,“哦”了一声。
没等胡兰说什么,奶奶就面带愠色道:“还知道回来,还想得起家,我看你心里是没我这个奶奶了!”
奶奶虽然这么说,但看到胡兰回来了,还是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喜悦,口气亲切而温厚,满脸带着笑。
胡兰看到奶奶的脸上挂满了笑,就很随便地从笼屉取出了一个窝窝头啃了起来。奶奶见胡兰没吃饭,心疼地说:“光顾着在外面疯玩,饭也没吃饱吧,慢点吃。”
奶奶还想去给胡兰做点白面,给胡兰拦住了。胡兰吃了两个窝窝头,又与奶奶、大娘拉了一会儿家常就出门找金香和玉莲了。胡兰找玉莲不在,她就去了金香家。才走到金香家院门口,就听到金香爹刘树旺在骂人:“我看你才学习几天,长本事了,你他妈的还敢跟老子顶嘴,小心我揍你!”
“你不要那么凶,现在日本鬼子都投降了,妇女解放了,我和娘再也不受你的气了!”金香理直气壮地说道。
刘树旺有些恼怒,说:“妈的,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我供你吃供你穿,把你养大,你现在敢骑到老子头上拉屎了。我跟你说,还嫩了点儿!”
“你来打呀,你来打呀,就是不怕你!”金香气愤地说。
金香她妈李薏芳,死了前夫,守寡几年,孤儿寡母迫于生活,后来才改嫁给刘树旺的,并将金香带到了刘树旺家。刘树旺是当地有名的痞子,喜欢赌博,交往人员混杂,他过去与日伪军有交往,但也帮抗日干部办事,抗日干部住他家时也没出卖过谁,不过村里人看不惯他,落了个不好的名声。
胡兰在门外听见刘树旺说:“就要打你怎么的。”
胡兰在外听得一清二楚,她怕刘树旺真的要打金香,忙推门走进了金香家。金香见胡兰来了,胆更大了,她提高嗓门儿对刘树旺说:“我们母女不是你的牛马,不是你奴隶,从前,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现在有了共产党就是不行。”
“好大口气,真他妈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共产党就是为你娘俩办事是吗?你再敢嘴硬,看老子敢不敢揍你?”
胡兰听了刘树旺的话,也非常生气,但想到毕竟是家事,所以想先劝劝:“树旺叔,金香她是你女儿,有什么不好,也好好说呀,又不是外人。”“哦,我家的事,关你屁事?你管得太宽了吧。”
金香在一边说:“你打!你打!敢动我们一指头都不行,共产党的天下,有说理的地方。”
“妇女也是人,你今天再敢打金香,我们就要去告你。”胡兰愤愤不平地说。
刘树旺满脸通红,他看情况不妙,提着烟袋就悻悻地出门了,边走边说:“哼,打你,我还怕脏了我的手。”
刘树旺已走出大门外,嘴里还在嘟嘟嚷嚷地说什么,但胡兰和金香没听清。大家也没再理他。
这时胡兰才仔细问金香,到底怎么了。金香带着胡兰走到了上房,胡兰见满地的碎碗片,金香指着炕头洒着的一摊稀饭说:“你看,就因为他起床迟了,饭锅煨在火上,时间一长稀饭熬稠了,他起床,我妈赶忙给盛了一碗,他嫌稠,‘啪’的一声就把碗给摔了,挽起袖子就要打妈,我就和他吵开了。”
“唉,他走了,你就不要再说了,把他惹急了,气就够我们娘俩受了。”
金香妈哀怨地说着,一脸的无可奈何。
金香听了妈的话,气呼呼地说:“你还怕他,你的思想不解放!”
胡兰劝金香不要怪妈妈,又鼓励李薏芳不要怕刘树旺。
其实,金香平时很怕刘树旺,以前见刘树旺发脾气,她就躲到一边,大气也不敢出,吓怕了,就偷偷抹眼泪。现在通过妇女训练班的学习,她腰直了,气粗了,敢和刘树旺讲理了。
胡兰为金香深感高兴。于是她夸了金香几句,又对李薏芳说:“他那号人就那德性,吃柿子,专挑软的吃,你们就是不要怕他,要是再欺负你们,就告他去,会有人管他。”
胡兰安慰了李薏芳和金香娘俩一阵,给了金香娘很大鼓舞。李薏芳说:“你们学习了就是不一样,懂得了不少道理。”
三个人又拉了一会儿家常。胡兰便拉着金香,说去找学习班那几个女孩子,一块准备去村干部那里汇报学习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