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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建宁公主下嫁(2)

参加试婚的宫女经过几道检验,最后是老宫女对其裸体的检查,细节不必描述,一句话,是极其挑剔和严格,对于乳房、臀部、阴部,大小、宽窄、肥瘦、白嫩,抚摸时的生理反应,反射声音大小、高低,都有一套检验标准。

接着,还要进行性教育“培训”,分两步进行,第一步是“形而上”的“经典”介绍,主讲人要讲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阴阳和合,素女采战之法,也就是性交技巧、作用、方法、体位选择,怎样能互相达到曲尽其欢等等,其中很多东西只能说是方术。然后拿出一件“压箱底”的“宝物”——一卷春宫画,共有八十一折,每折都画的是男女交合的体位、姿态、表情,由人详细讲解,这些性爱的艺术,每一个动作的作用、感觉都讲得很细腻,受试的宫女开始脸吓得煞白,心跳加速,得捂住胸口去听,渐渐产生出好奇、有趣,脸由白而变潮红,直至下体也出现变化,这一堂课至为重要,生动、活泼、直观,接着是去雍和宫,那里有一庑廊,专门陈设各种烧瓷的“欢喜佛”,也有七八十种,俱都是男欢女爱的媾和动作。这个试婚者,经过连续几天“学习班”的“培训”,通过“口试”合格,才能成为有资格的试婚者,由小姐升为“格格”。还有一块白绫,也是“压箱底”的,她在“培训”中,已经晓得这块白绫的使用方法了。

没有这一套不行,皇上的女儿是金枝玉叶,历史上不乏出现公主下嫁的人体弱多病的、性无能者,贻误大事。

试婚的第二天一早,命妇带着格格到宗人府,这里有专门负责试婚记录的掌事官员。试婚者先要把带血和沾着男人精液的白绫交他检验,这里的检验并非如同今天的仪器检验,而是凭着经验目视。

接着,他开始听取和询问试婚的情况,一切必须如实地向朝廷报告,如有半句谎言,那将负责不起,关系着自家的性命。

性的所有问题,在这里不能回避,既不是男人“好色”、女人“好淫”的问题,也不是掌事官好听“黄色”故事,探听男女隐私,这些是朝廷规定他的职责。

掌事官认真做着记录,这要向皇太后上奏的文本。接着不厌其烦地向试婚格格提问的是,额驸的性生活能力、技巧、性爱艺术方面问题,试婚格格在回答完这些问题,从头到脚已经大汗淋漓了。

宗人府整理好对试婚格格的询问记录,上奏太皇太后,很快宗人府就接到上边的旨谕:“可。”

这种试婚同其他民族有的“试验婚”是不同的,清廷的试婚完全是一种皇权,被试婚者完全是个“试验品”,用过即废,顶多是征求一下试婚者的下一步志愿,是去额驸家做女佣,还是回到宫内做宫女。

公主成婚的吉日,礼部已经选定,按照习俗要到吴家进行合卺典礼。吴三桂作为平西王,他住在云南,这就得把公主送到那里举行仪式。

皇上和太皇太后很快把朝廷的赐婚大使选定了,要明珠去完成这一光荣的使命。

康熙亲政,辅政大臣镶黄旗鳌拜专政,康熙为了除掉这一毒瘤,大胆启用了正黄旗的索额图、明珠等人,将鳌拜擒拿治罪,为康熙励精图治扫除了障碍。在这一点上,索额图、明珠都是贡献极大的人。他们一下成了皇上的左右膀臂,得力助手。

明珠是叶赫那拉氏杨吉努之后。他即是皇宗室的贵戚,又曾是仇家。当年杨吉努的幼女给与了努尔哈赤生子皇太极,但在明珠家族的历史上,还有努尔哈赤杀掉叶赫杨吉努之子金台矢的一段事实,金台矢临死时,嘱后人要替他复仇。当然,这是上一代的事情了。明珠学识渊博,能言善辩,足智多谋,在宫中,唯有他出任这种赐婚角色才是合适的人选。

赐婚在正常的情况下算是一件美差,老百姓所说的送亲除了约定俗成的礼仪之外,就是吃吃喝喝,说说乐乐的事。可是对吴应熊赐婚,送公主千里迢迢,且说路上又不安宁,带着那么多金银财宝风险是很大的。再说,这根本不是执行赐婚使命,潜在的主要内容是:了解、调查吴三桂对朝廷的态度、动向,这才是真实的目的。而吴三桂可以说是出身行伍世家,一辈子摆弄刀枪,机警过人,横草不过的人难道他摸不出朝廷的脉,皇上此举为了什么?明珠此行光是送亲而来吗?这一切,吴三桂心里都是有数的。这棋一步一步地

向前走,谁也不知走到哪一步,对方出马、打炮,进行“将军”的。

吴应熊得到皇上的恩准,提前半月回云南进行婚礼仪式的各种准备。他向他的父亲禀报了朝廷关于议婚前后的经过,分析了皇上这种做法的目的、心理。

吴三桂听完沉思了一下,说:“先不要想别的,我吴家娶上公主,与皇帝结亲,这也是光宗耀祖的大事,赶快操办!”

明珠带着赐婚队伍,一行有上千人马,抬的抬,拉的拉,背的背,在欢送的鞭炮声中,出了正阳门,踏上了漫漫的赐婚之路。

他们晓行夜宿,沿路都有各省、州府县命官和驿丞的接送,但每人还是吃了不少苦头。他们从京城出发时,南河沿的柳树,青魖魖的一片,背阴处还积着雪,易水河还淌着冰凌,可是经过一个月,眼前己是繁花盛开的仲春时节了。

钦差大臣明珠率领赐婚队伍继续向着既定的方向、路线行进,他们已经到达湖南地界,连日遇上阴雨天气,行程比上路时减慢了许多。

现在他们已经渡过湘江,不上三天,又渡过了资水,屈指算来,在路上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前边是湘西的山区了,不但路途难走,而且两湖总督十分担心安全问题,因为这一带为三省交界之处,历来是“三不管”的地方,土匪、盗贼多麇集在这里,所以,他特别加派了绿营军进行保护。

明珠进入湘西以后,看到眼前千山万山,林海茫茫,遮天蔽日,风光十分美好,他骑在马上,左顾右盼,观不尽山区景色,不住咂嘴赞叹,大自然鬼斧天工造就了这山、这石、这水。他问管事前边是什么地方。

“明爷,前边是凤凰山。”

这条山伸展大约有百十里路长,在长天阔野下,显得十分宁静、肃穆、幽远。现在正是初夏,草木葱茏,枝繁叶茂,远远看去,如同织锦在飘拂,脚下是资水,映照着高山峻岭的姿容,一路奔腾,向南流去……

赐婚队伍路过凤凰城,大队人马在此打尖,稍事休息继续赶路。

在溽暑还没到来之前,他们经过三个多月的行程,已经进入地处亚热带的云南了。这是祖国的边陲省份,西邻缅甸,南接老挝和越南,有四千多公里的漫长国境线。

明珠由四川行往云南的路线叫“五尺道”,秦始皇统一中国以后,从四川宜宾通往滇东所修的一条官道,比较湘西那种狭窄的山间小道豁然开朗,行动方便多了。到吴三桂主西南以后,把路又扩修了一次。

吴三桂率着他的仪仗队、卫队出境迎接赐婚队伍。

公主启轿,明珠、吴三桂乘马随行,滇东的大路上,有史以来第一次有公主路过,山山水水,倍加增辉。

明珠也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云南离京都一万六百多里,也许他受《南蛮志》的影响,在他的印象里,这里是“蛮夷之邦,不毛之地”。可是他现所见到的,有山皆绿,有水皆清,空气清沁,鲜花遍地,让人心旷神怡。

现在,他对云南有了新的理解。他感叹一切正如古人所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他眺望着路边青翠的群山,忽然回到遥远时代,那时这里可没有脚下的滇东大道,而到处是原始森林,犀牛、巨貘、豪猪、野鹿、豹子、孔雀……这里是他们的世界。“天气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断四时春。”

一阵小雨过后,阳光十分灿烂、温柔,好像轻轻地抚摸着万物。瓦兰的晴空和大地之间笼罩着一层金色,半透明的薄雾如同舞动着少女的轻纱,从稻田飘出一股庄禾的芬芳,溪水潺潺,轻风过后留下一层波纹。路边的树上,集聚着一群野雀,它们叽叽喳喳对着赐婚队伍叫个不停,打破了这永恒的静谧,永恒的沉默。一切是那么欢快、轻松……

现在赐婚队伍已经到达最后的目的地了,马上入城,队伍经过整顿一下,像胜利归来的战士,进入城中了。

吴三桂的副将和命官都列在丽正门前迎接,乐队奏着迎宾曲,商贾、店铺门前都挂起喜灯,全城到处一片喜庆气氛。

吴三桂自从投诚清廷,多尔衮为他剃头之后,他与阿济格、多铎联军作战于山海关内的一片石,大败李自成的大顺军,从此随着清军到处征战,他把李自成从河北、山西、河南、陕西赶到湖北,最后死于九宫山,接着继续随清军南下镇压农民起义军余部。

顺治十六年正月,吴三桂与清军攻克昆明,南明永历政权桂王朱由榔逃往缅甸,吴三桂把其从缅甸酋长手中讨回,在云南永明池畔金蟾寺蓖子坡予以绞杀,扫平西南农民起义军残余势力,竭尽犬马之劳,由于他所建的功绩大,被封为平西王留镇云南。

公主下榻的府邸在城西滇池之下,吴三桂为了这门皇亲大兴土木,楼台殿阁,古雅华丽、置山造景,建造极度精巧,如同皇帝离宫一般,耗资之大,在云南过去从没有的。院内景明秀丽,如同仙宫。

坐在府中,即可观览填池和周围的华亭山、太华山、罗汉山峰峦,真是美不胜收。

虽然大婚仪式完毕,公主同额驸很快要回京都,顶多住上十天半月,但是吴三桂还是用心要把这桩婚事办好,不为别的,要给朝廷和皇上看,他吴三桂多么忠诚于皇上。

明珠在吴三桂陪同下,安顿好公主下榻,被吴三桂招待在他的平西王府。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明珠在想。

这里原属于明永历帝的小故宫,吴三桂接手以后不断进行修整、扩建、增容,经过多年的经营,这里的豪华、铺排、建筑、景观同紫禁城所差无几。明珠脑子里立刻跳出这样一组词汇:占山为王、割地为王,一隅成王……

“明爷,我这里地处偏僻,实无招待钦差大人之馆舍啊!”

明珠心里想,这么豪华如同二朝廷了,话外有音,不无讽喻地说:“如回京都了!”

第二天,吴三桂安排的日程是请钦差大臣检阅部队。

明珠在吴三桂的陪同下,坐在检阅台上观看着一队队兵马的各种操练。明珠暗自感叹,这个吴三桂不愧行伍出身,他搞的这一套,确实很有特色,不论是军容、军纪、军风,操练,都给他以兵强马壮的深刻印象。

“明公,这就是我带的兵,请您指教。”吴三桂得意地说。

“王爷,您训练出的军队,我敢说全国第一,皇上的骁骑营军没法和您比,如果和您的兵马打仗,我想一定输定。”

“哪里,哪里,”吴三桂冷笑地说:“明公夸奖了,小王是行伍出身,为朝廷训练好士卒,是我的本分事儿!”

演兵场面上,一会列队出营,一会儿两军对阵拼搏,一会摆开阵势对垒,只听炮声隆隆,只见刀光剑影,喊声、杀声,响彻四野。

明珠说:“王爷,我这次来云南,临行时皇帝让我转达他的旨谕说,您在这儿好好保卫边疆,再立新功,现在您已经是皇亲国戚了,将来您的子孙,还要在这里做官、封王。”

吴三桂听到这里,心情确很激动,他想皇上还记得他吴三桂对大清江山的汗马功劳啊。看来我的未来结局,不会是兔死狗烹。吴三桂的脸上略表喜色,也解开了过去心头一些疙瘩,过去他总认为,皇上对他只是作为武夫使用,是朝廷的一个工具,不会取得皇上信任的,现在一听明珠的话,心里觉得很受用、舒贴、安适一些。

明珠接着把话锋一转,悄悄对他说道:“皇上得到密报,尚可喜和耿精忠要造反!”

“是嘛!”吴三桂一听,脸色立刻变了,他想皇上怎么这样快就得密报。

吴三桂在三藩之中,名列第一,兵强马壮,本来是他想阴谋造反,联络尚可喜、耿精忠共图大事。

“尚……耿……要造反,这是真的吗?”吴三桂惊恐万状,语无伦次地问。

明珠察言观色,吴三桂瞬间的表情他完全看见了,这位善于言辩、揣摩人的心理专家一下看出了对方的心理活动,他认为是吴三桂要造反的,看来已联合另两藩,这也是事实。

明珠接着又把话锋一转,轻描淡写不以为然地说:“关于三藩要造反的话,你说皇上哪天不会听到?他认为全是捏造、诬陷,他从来不信。”

“皇上圣明,圣明,是捕风捉影,是陷害!”吴三桂说:“这都是些小人干的,破坏和挑拨皇上与三藩的君臣关系,捉住当凌迟!”

“不过,关于二藩要谋反确有一些证据,王爷你要代表朝廷对他们的动向严密注意,随时向皇上报告。”

“是。”吴三桂应诺道:“谨遵圣命,如果尚、耿之藩谋反,小王立刻出兵讨伐他们,直至消灭为止!”

明珠道:“先哲有言曰:‘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

“是的,是的。”吴三桂明白明珠话的意思,说:“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是朝廷,最高权力是皇上,政事施及国家四方,国君掌握住这个关键,四方的臣民都为之效力。”

“还有,”明珠语重心长地引用先贤的话,说:“良马固车,使获御之,则为人笑;王良御之,而日取千里。”

“明爷的话,小王受益匪浅”,吴三桂说:“我也向部下讲过:把好马交给不会驾车的奴婢,他会给你翻到阴沟里,让人取笑,如果交给王良这样优秀的赶车人呢,他就会日行千里。”

明珠称颂吴三桂,说:“想不到王爷作为军事家,对于‘四书五经’研读得这样熟!”

“明公过奖,过奖了!”吴三桂心里想,过去只听说明珠学识渊博,能言善辩,足智多谋,他同索额图一起以玩“布库”摔跤游戏训练亲兵,不动声色捉擒鳌拜,今天确实领略了一二,他想明珠的话,也就是皇上使用的对策,对他笼络,又拉又打,拉打结合,交互用之,而眼下采取的还是一个用字。

明珠通过几天来对吴三桂的接触,不论是观瞻他的王府、检阅部队、游填池、西山龙门、石林、逛大观楼、国通寺,在不断交谈中,明珠从他的口风中,探出了这个人心胸叵测,感到要这种人拥兵一方就如同一个人身上长着一个毒瘤,有一天要出乱子的。

明珠回到朝廷,把他在云南了解到吴三桂的情况向皇上奏疏,他说:“家强而不制,枝大而折干。”

他指的是吴三桂势力大了,如果不加以限制,结果就会像树枝过大而折断主干。

康熙看到了明珠的折子,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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