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拿你没办法……好了,娘知道你懂事,你得只是暂时生气,这事情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儿,更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坏事儿,你爹生一会儿气也就能够消气了,你别担心,娘也会找机会去劝劝你爹的……你既然这么一意孤行非要受罚,那娘也没办法了,娘这就去吩咐厨房里的下人们,给你熬点驱寒气壮元气的补养之汤水……”
夏侯逸满心的感激之情,轻松地跟母亲微笑:
“谢谢娘……娘放心吧,儿子会处理好的。”
“恩,你乖乖的,娘先去厨房了。”
到傍晚日暮黄昏的时候,夏侯逸已经跪了有大半天,快将近一整个白日了。
尽管夏侯逸身为大韦国的少将军,久经沙场,常年习武,但毕竟久跪不起,被罚跪地的时间太长,腿也稍稍有些受不了了……加之夏日里的憋闷空气,心境的压抑不佳,夏侯逸渐渐地感觉到劳累,越发地觉得自己开始体力不支……
一整天里又没有饮食太多东西,除了母亲特地吩咐府上厨房给自己熬的补养药汤,夏侯逸什么也不想吃,也没有吃,甚至连母亲吩咐府上厨房熬制的药汤,他都原本不想喝,只不过无奈于母亲的担心和忧虑,夏侯逸不忍心看母亲为自己伤心落泪,所以为了哄母亲开心,意欲让母亲放心,所以这才勉强喝下母亲端来的补养药汤。
夏侯逸一个人跪着,时间静静地流淌着,整个世界都好像静止在夏侯逸的面前,仿佛只有夏侯逸自己心里清楚和知道,只有自己还在存活着,在呼吸着……
夏日的蝉鸣,啾啾,啾啾,又啾啾……延续了整个大半个后半晌,这是盛夏里最诱人的一种声音吧。
蝉鸣,多有禅意的声音,它代表着时节,代表着时令,代表着宁静,代表着安闲恬适……不像圣旨那样,金口一开,口谕一下,多少人这一生的命运就将从此开始改写。
这种宁静,突然之间让夏侯逸感受到无边的安全,无边的踏实……没有争夺,没有烦恼,没有任何需要纠结苦痛的事情,没有任何得到,没有任何失去……仿佛整个世界都处在一种平和之中,安静而自然,叫人心中十分踏实,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一种安逸,正如自己的遏名字一般——
“逸儿……”
夏侯逸还深深沉浸在自己这个夏日蝉鸣无限宁静的梦幻里,深深陶醉着,就被母亲的一声轻声呼唤给惊醒了,打碎了……
夏侯逸转身回头一看,母亲和父亲正从外面回来,父亲夏侯将军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铁面严厉,一看便知是已经消气不少,不过仍然是威严凌厉,颇有气场;而母亲夏侯夫人,此时则面露悦色,较之早上那般担心和忧虑,多了很多的轻松松气之意:
“逸儿……你快看看,你爹回来了,过来看你来了……”
夏侯夫人一边跟夏侯逸打招呼,告知儿子夏侯将军来了,一边朝着儿子夏侯逸直眨眼睛,示意儿子一定要温和一些,乖一些,也好让父亲夏侯将军不要再那么生气,就着夏侯将军已经消气的这个劲儿,好好跟父亲夏侯将军商量一下,这件事情到底该要怎么办怎么解决才好。
夏侯逸没有作声,依然默不作声地,跪在原地,面无表情。
夏侯将军走近厅中,随身带着一股傍晚满是凉意的晚风……大步流星,几步就踱至厅中正上靠北方位的实木大椅子旁,躬身坐下去,然后面对着夏侯逸,声音沉重却不乏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说道:
“起来吧。”
父亲的宽恕,跪地实在太久,夏侯逸使了一下劲儿,也没能抵抗腿上的麻木,还是母亲夏侯夫人见势赶紧上前在一旁帮忙扶着,夏侯逸才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
夏侯将军继续说话:
“你打算怎么办?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你自己心里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吧……”
与早上的暴躁如雷完全不同,此刻的夏侯将军,此刻眼前的这个父亲,语气沉着冷静,面目宁静,尽管一贯的威严和冷冽还在,却真切地多出很多慈祥宁静来……
看来父亲是真的已经消气很多了,也是真的开始能够听进去夏侯逸说话了。
见父亲也开始松口了,夏侯逸便言简意赅,勇敢果断地将自己的想法全都说出来:
“我想娶月颐进门,我必须为她负责。”
夏侯夫人听罢,转头看了一眼夏侯将军,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闺阁女子,无论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有能无能,无论贫苦还是富庶,嫁给了一个人,便是嫁给了这个人所有的思想,所有的生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切都全全依靠夫君来出主意解决,等夫君来做最后的决定……
这一次也是一样,面对儿子夏侯逸决心要娶盛月颐的这件事情,夏侯夫人尽管自有自己的看法和想法,最后的决定,也还是不由地依靠于夫君的意思。
夏侯夫人看着夏侯将军,默默地等待着夏侯将军开口说话,做最后的决定……
“好吧……既然你已经这样决定,也就只好就这样吧。”
夏侯将军沉沉地叹出一口气,继续对夏侯逸说道:
“这一次你只因为喝多了一点酒,就惹出这么大的乱子……逸儿,你可知道你自己错在哪里?”
“儿子知道。所有的错,儿子都会承担,也希望父亲母亲能够支持儿子,原谅儿子,儿子愿意为月颐负责,将她娶进咱们夏侯将军府上,也好不耽误她后半生的幸福……儿子以后一定会谨言慎行,还请父亲母亲相助儿子。”
夏侯将军语气更加平和一点:
“你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就好,你知道要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而负责,勇敢承担,为父也有欣慰,只是……”
夏侯夫人在旁听了,赶忙接过话茬:
“只是什么啊?老爷?”
“我们这边是本着为人家月颐负责、不耽误人家姑娘家日后嫁人的心思,可是,咱们带着贺礼上门提亲,根本也保不准人家月颐的父亲母亲就能答应啊……发生这样的事情,这跟人家月颐的父亲母亲又要怎么开口呢?怎么跟人家月颐的父亲母亲交代呢?……夏侯逸,你真的是让为父我太过为难啊……”
“父亲,儿子会跟随您一起,去到盛将军府上拜见的。无论怎样,这件事情是因为我引起的,我会自己勇敢承担。”
“好吧,这件事情,暂时就这么定了吧。”
夏侯逸所不知道的是,夏侯将军的心里,其实原本从来没有想过,自家的儿子要与那盛远东府上的千金盛月颐有什么姻婚瓜葛,说白了,夏侯将军自知和那盛远东骨子里本就不是同一路人,盛远东功利心极强,从来最在意的都是朝堂之上的功名利禄之事,深谙人情世故,为人城府极深,与夏侯将军,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深交的缘由和可能。
所以,夏侯将军从来都没有想过,更没动过要两家膝下小儿女结为夫妻连理之好,将两家的关系转变成真正的亲家关系。这一点,不但夏侯将军这样想,那盛远东将军亦是这样思量考虑的。
尽管两家府上的少爷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密切,感情甚笃,在外人看来,一眼看去就是天作之合、天造地设的一段金玉良缘,但那都是表面现象,是做给外人看的,做给皇上看的。
两家府上的密切,根本不是从内里从心底发出来的结好,只不过为了朝内安宁和平,为了夏侯将军和盛远东将军两个人在zhengzhi立场上和利益之上的纷争不那么显而易见,两家私下的交好,也能让韦皇安心。
何况,小孩子根本不懂什么世道阴险狡诈,既然两家小儿合得来,又何必非要让他们因为大人们之间尔虞我诈的是非之事而扼杀他们天真童趣的心灵,去隔断他们之间的玩闹戏耍呢?
夏侯将军从来都是一个宽容和善的人,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够过得去的恩怨,夏侯将军都会愿意将它们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所有人都和睦相处,安宁和乐。
可是,让夏侯将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两家的孩子如今都长大了,夏侯逸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热血男儿,醉酒之后,不省人事,怎么能够终日面对一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姑娘家,朝夕相处,还能不为所动,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把持住呢?
没办法,事情到了这一步,尽管夏侯将军万分不想与那盛远东结成什么亲家之好,可是,自己的儿子夏侯逸既然犯下这样的错误,自己便不得不硬着头皮,特地登门造访,去到盛远东府上向盛远东赔礼道歉,并向其提亲。
翌日清晨一大早,夏侯将军便带着儿子夏侯逸,一齐去到盛远东将军的府上,登门拜访。
“什么?!你说什么?!”
夏侯将军与夏侯逸父子俩将来意一说明,盛远东将军便顿时又惊讶又生气,反问道:
“夏侯逸,你刚才说什么?!”
夏侯逸双手抱拳作揖,走上前去一步,恭恭敬敬,有规有矩,对盛远东将军歉意说道:
“盛将军,是为侄不好,那日诗檐出嫁大喜之日,饮酒过多,便无意之间与月颐私定了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