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魔咒,夏侯诗檐这个妹妹,是一个有魔幻力量的魔女,将夏侯逸这个所谓的大哥的整个心,都变成一颗枯朽的顽石,心里死死地再腾不出任何空余和任何空闲去装下任何人任何事,全心全意,实心实意,只有一个人,一件事,那就是夏侯诗檐,保护夏侯诗檐不受伤害,一辈子保护,一辈子守护夏侯诗檐……
夏侯逸的愤怒和气愤,一点一点凋谢萎靡下去……夏侯将军看了一眼窗外此时正大好的日光,看着那些鸟儿在窗户外边的一棵大榕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闹个不停,十分地欢畅,而窗内的一家人,却这般踌躇难过……夏侯将军纵然一声征战沙场,从未畏惧过任何刀兵相见的敌人,此刻却也为了自己的家人,自己的亲人的命运不能够被自己所主宰所掌控而感到倍加心酸,倍加自责……念及此,夏侯将军无奈之中不自觉地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义正言辞郑重其事地,对着屋内的其他娘儿仨个人沉沉地说道:
“檐儿,你被选入宫中,此事为父无能为力,看你这样不情愿入宫,伤心难过,愁绪满面,身为父亲的我,亦是心中感慨万千,心痛无比,可是为父拒绝过纳兰皇后,那都无济于事啊……事情已然如此,檐儿,你不得不遵皇命入宫了……”
夏侯将军说着话,声音便有些许哽咽的意思了,但到底是做了一辈子的护国大将军,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身为一个一辈子骁勇善战的护国大将军,夏侯将军保留了最后的一点身为将军的威严和坚强刚毅之气,尽力维持着眼泪没有掉下来,只任那眼泪在眼圈中打绕,一双饱经风霜尘世的眼睛,此时也是早已发红:
“檐儿,是为父不好,是父亲无能,保护不了你……父亲只能盼望你奉皇命进宫之后,能够平平安安,好好照顾自己,一声安稳过活,没有灾没有难,自在开心地生活下去……是为父对不起你,不能把你留在身边,更不能保护你……檐儿,为父不期盼你能够原谅父亲的无能,只求你能一生平安无事,幸福安康……”
夏侯将军此一番话,越说越是苦楚,越说越是心酸,越说越是心事陈翻……就连陪伴着过了大半辈子的夏侯夫人都没有料到夏侯将军的情绪会这样地激动和不加控制。
“诗檐啊,爹和娘没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你,让你不受任何委屈,爹和娘也不能阻止圣上的旨意,更不能违抗皇命,所以,你不得不委曲求全入宫去,是爹和娘对不起你啊……诗檐,你进宫之后,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乱说话,少言自有好处,不要再那么调皮捣蛋了,你入了宫,便不再是夏侯将军府上的一个简单的二小姐了,你入了宫,便是三皇子钦点的太子妃,更是未来的皇后,你要好好学习宫中的规矩,凡是不要再像以前那么任性妄为了……为娘不能跟在你身边了,檐儿你一定要自己保护好自己……”
本来是想劝解一下别人,哪知自己说着说着也竟然轻易落下泪来……夏侯夫人拉着女儿夏侯诗檐的手,心里一个劲儿泛起来的,都是不舍得,还有沉沉的不放心……
作为整个这件事情的当事人,夏侯诗檐反倒是最冷静的一个人,一直端坐在椅子上,发着呆,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没有作出一丁点的声响,更没有发出任何意见想法,直到眼前的父亲母亲还有大哥,都已一一地精神崩溃下去,争论不休也早已停止,纷纷开始顿觉任怎样挣扎都是无力无用之举,空气里只剩下安静和妥协的气味……夏侯诗檐才缓缓地站起身来,向着自己的父亲夏侯将军和自己的母亲夏侯夫人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面部表情麻木平静地说道:
“父亲,母亲,女儿不会哭闹,更不会不顾大局,不顾及咱们夏侯将军府上所有人的身家性命,而去违抗圣命,换得自己一个人的自由之身,女儿不愿做那无情无义不忠不义之人,女儿也更不是那般只顾自己不管他人的人……父亲母亲放心,女儿甘愿遵从圣命入宫为妃,只是从此女儿就不再能陪在父亲和母亲身边了,父亲母亲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二老安生照料自己,女儿这一入深宫,便不会再惹父亲和母亲生气和怄火了,女儿再也不会那般不懂事地调皮顽劣到处惹乱子了……”
如果之前的屋中气氛还是可以控制的,那现在,经历夏侯诗檐的一番恳切言辞之后,夏侯夫人早已泣不成声,声泪俱下,而夏侯将军也不再顾忌身为一个大将军的刚毅坚强,眼角不假思索地也滚下一颗滚烫的泪珠,言辞哽咽地道:
“诗檐,诗檐,诗檐啊……是为父不好,是为父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为父对不起你啊……”
“您自然对不起她!……您不但对不起诗檐,更对不起她的父亲傅余文公!”
正当夏侯将军夫妇以及夏侯诗檐三个人抱作一团,哭泣神伤之时,夏侯逸一声怒吼将这种压抑和凝重的伤心气愤一下打破了:
“父亲,我早就已经知道了,小妹她不是我的亲妹妹……”
夏侯逸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反应极快的夏侯夫人给拦住了:
“逸儿!”
夏侯夫人走上前去,三步并作两步,径自来到夏侯逸面前,神色严厉,表情凝重,眼神里充满了阻止的意思:
“逸儿!……你在这儿胡说什么?!……你妹妹就是你的亲妹妹!……诗檐怎么会不是你的亲妹妹呢?!……你们兄妹俩自小在一个屋檐下,在同一个父母面前长大,同样地叫着我作‘娘’,同样地唤你父亲作‘爹’,你们两个怎么会不是亲兄妹呢?!……逸儿,你妹妹委屈进宫,为娘知道你心里也很难过,但是你不能乱了心性,什么都胡乱说出口!”
夏侯夫人当然清楚自己儿子的心性,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亲自一手看着抚养长大的儿子,依他的个性,如果不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心中笃定事情真相,他一定不会这样斩钉截铁地当着父母以及诗檐的面给说出来,尤其是在这样的遏一个危急关头。
所以,夏侯逸一定是真的已经知道了他妹妹夏侯诗檐的真实身份,以及她的身世之谜,所以才这么冲动地在这样的一个关头,贸然将此事公布于众。夏侯夫人方才与夏侯逸说那番话的时候,是一边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训斥他胡乱说话,另一边又同时向自己的儿子夏侯逸一个劲儿地眨眼睛,示意他=夏侯逸配合自己,不要在继续说下去。
如果夏侯逸继续说下去,此事一旦被完完全全地撩开,挑明,那么,最痛苦的人,便无疑就是夏侯逸最疼爱的妹妹夏侯诗檐。
如若那般……父亲母亲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疼爱自己的大哥也不是自己的亲大哥,这世上遥遥望去,再没有一个亲人家人,又正好赶上马上要进宫之事,夏侯诗檐定然是会陷进万丈痛苦的深渊,以她一己之力,如何抗得过挨得过?
夏侯夫人想都不敢想,所以才赶忙上前去阻止儿子继续说下去。可是,那夏侯逸平日里带兵打仗都是训练有素,果敢理智,偏偏今日遇到夏侯诗檐这事,整个人就像完全丢了魂魄失了理智一般,根本看不到母亲对其示意,更想不到他一旦将这件事情揭穿出来,后果会是什么,夏侯诗檐肩胛骨陷入怎样的一个艰难境地……
“不!我要说!……娘,我没有胡说,诗檐不是你和父亲的亲生女儿,也不是我的亲妹妹,我在诗檐上次不小心遭到毒蛇咬伤身中蛇毒性命将尽的那个晚上,就早已经知道了,而且……我是亲耳听闻您和父亲亲口所说!”
“啪!”
夏侯逸还没反应过来,还有夏侯夫人和夏侯诗檐,都还沉浸在方才听闻夏侯逸所言之后的惊诧讶异之中没能拔出神来,都被夏侯将军瞬间起身,走过来给了夏侯逸的这一个狠狠的巴掌声音给又惊到了。
“夏侯逸!……你作为这个家里的长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唯一的一个男丁,你好歹也是一个少将军,却如此地不担事情,现在我们夏侯家出了事端,你不但没有帮忙解决,反倒是一直在这里说这些!……你真是让我失望了!你不配做夏侯家的儿子,这是我作为你的父亲,对你的惩戒!而我身为你的父亲,子不教,父之过,我也更为自己没有当好一个父亲的责任而羞愧难当!”
此时的夏侯逸,完全没有因为父亲的一番规劝责骂而醒悟过来,反倒是被父亲夏侯将军的一番责骂和那狠狠的一巴掌给瞬间激怒,捂着明显印着大红巴掌手印、被打得火辣辣地痛的脸,瞪着一双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夏侯逸更加口不择言起来: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难道我说的不对么?!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夏侯夫人还意图上前阻止夏侯逸再生事端,被夏侯逸一把推开:
“娘!你敢对天发誓,您们所说的都是绝无半点虚假,诗檐确实是你们的亲生女儿、我的亲妹妹吗?!娘……你们不要再瞒了,诗檐本来就不是你和爹的亲生女儿,不是吗?!……她是前朝敌国已故重臣傅余文公的遗腹之女!你和爹只不过是收养了她,将她养大,事实的真相难道不是我所说的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