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京城中的百姓们该会怎么样议论她纳兰茗香呢?鬼神论?
平民百姓的茶余饭后,消遣娱乐,无非是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家长里短和是非议论。
纳兰茗香不想要去做一个高调示人的演技之物,更不想为世人所关注所品评所议论,成为那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和论点。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过活,只是心中唯独放不下的,是她在临时之前才明白才知晓的事情真相:原来自己的假孕一事之祸罪都是那盛月颐一人所策划所陷害,而其目的,竟然只是为了除掉她纳兰茗香,恢复她多年来一直倾心爱慕的夏侯逸哥哥的自由身。
而至于夫家夏侯将军府上,纳兰茗香是更不会回去的。
无论是自己的娘家纳兰将军府上,还是自己新进门的夫家夏侯将军府上,纳兰茗香决定哪也不去,哪也不回,走到哪,就算哪。
纳兰茗香虽说是个外表纤细柔弱的荣府千金,从来没有吃过任何苦头,也从未出过任何力气,风霜雨雪,风里来雨里去为生存日夜奔波的艰辛……所有所有的这些,纳兰茗香都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也从来没有亲身尝试过,更是从来没有亲身承受过,可是,如今的纳兰茗香,告别了自己娘家的鼎盛荣耀之下的光环,也卸下了夫家门楣光耀的奢华荣享,早就已经不是一个简简单单柔柔弱弱的大小姐了。
纳兰茗香骨子里是一个极其刚烈坚强的姑娘,同样也是一个果敢的姑娘,她留在了这深山之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田织布,养鸡喂鸭,渐渐地开始脱离那些看似奢华却实则肮脏功利的富贵生活。
就这样,纳兰茗香在这深山之中难得一见的世外桃源一般的小天地里留了下来,长久地住了下来。
好在救下纳兰茗香的幻术玄医江临竹,不但倾盆大雨之天气见义勇为,救下纳兰茗香,而且还对纳兰茗香关照有加,一日三遍,煎煮熬药,端水送服。
有时候,纳兰茗香心中在想,自己是不幸的,因为自己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没办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也没办法权衡自己要嫁给谁不要嫁给谁……一场功利的政治婚姻,一个自己本就对其毫无任何害处的假想情敌,就这样,将她一下子置于了万丈深渊,无边地狱之中。
可有时候纳兰茗香又在想,自己是幸运的。如果不是所有的这些自己所谓的大不幸,自己又怎么会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救下呢?自己又怎么会与他相识,与他相知?与他相恋,又与他相惜相守呢?
幸与不幸,相互交杂,让人心难权衡,无所丈量。
在这段时间里,纳兰茗香的心情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所有的伤痛和苦痛,都随这山中泉水的叮咚作响和时间的流逝,渐渐褪去,褪去,褪去……纳兰茗香慢慢地开始有了浅浅的笑容,弯弯的,细细的蹙眉,也那样在那无形之中,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渐渐地舒展开来……
可是无论怎样,纳兰茗香始终没能忘掉心里掩埋的恨。
“大娘,这里这么热闹是谁家办什么喜事吗?”
这日,纳兰茗香提着篮子,刚买完菜,正欲回去家中,就见京中街面之上各处敲锣打鼓,喧嚣至极,便向一旁的一个过路看热闹的大娘询问。
“姑娘你还不知道啊?!”
“对啊,我真的不知道这是谁家在办喜事。”
“这可是夏侯将军的大公子少将军与盛大将军的千金小姐办喜事,你看,多大的排场,多热闹啊。”
纳兰茗香得知盛月颐如愿嫁入夏侯将军府上做了媳妇儿之后,心中长久压抑憋闷的浓浓恨意,如同一汪浓烈的灯油,被这个惊人的消息给瞬间点着,就势燃烧,熊熊烈火如同荒草燎原,再也熄不灭。
“我纳兰茗香固然不是记仇重恨之人,可却也不是那软弱面人儿,为人纵然宽容待人,却也不是任谁想欺辱就能欺辱,想怎样就怎样!”
纳兰茗香手上还提着那装着买来的蔬菜鱼肉的篮子,看到盛月颐婚嫁新娘大红花轿被壮汉轿夫们一路抬着,欢天喜地地奔去夏侯将军府,纳兰茗香提着菜篮子的手,在剧烈颤抖,牙根在口中咬得很紧,很紧……没有什么能够抹杀那些忿恨和怨怼的,即便是时间过去,也不可能:
“夏侯逸于我,并非心爱之良人,可我为了自己的仇,为了挽回我纳兰茗香一生的清誉和骨气,我也要让那盛月颐不好过活!我要让她怎么得到夏侯逸这个她多年倾慕的男人,就怎么失去!我要让她痛苦,比刀子剜心还要痛苦!”
街上的人们都在喜笑颜开地贺喜,七嘴八舌地议论那新娘的花轿又多鲜艳漂亮,那轿子顶上的凤凰样式多气派……全城上下,一路欢笑,都是人们的欢声笑语。
纳兰茗香双手握紧手中菜篮子的把手,用力地握着,那本来就清瘦纤细的手背上,兀自崩起一道道淡青色的青筋,似乎那每一道,都在叙说着纳兰茗香心中气焰一般迅速膨胀的恨意。
周围的气愤太过喜庆祥和,纳兰茗香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也似乎感觉到了自己那充满忿恨和报复的眼神,与这满街的喜庆锣声多么地不搭调。于是,纳兰茗香使了好大的劲儿,紧紧压制住自己纷繁涌起的恨意,稍稍定了定神,平静了心气儿,提着手上早就装满了各色瓜果蔬菜和鱼肉鸡蛋的菜篮子,转回身,往回去自己和江临竹居住的深山竹林小屋了。
“我纳兰茗香说到做到,我不会让盛月颐好过!”
回去的路上,纳兰茗香的脑袋里一直回旋重复着这句话,她的恨,实在太深太深了。
远远到了山脚底下,四周数目郁郁葱葱,远远望去,半山腰上的一座两层吊脚小竹楼,纳兰茗香低头望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菜篮子,长长地,沉沉地,叹出一口气来。那一口气,绵绵长长,似乎绵延了无尽的忧愁和无奈,叫人难以消解。
今riben来是江临竹的生辰之日,纳兰茗香之所以远道而来跑去那么远的京中市集之上采买各种瓜果蔬菜和鱼肉鸡蛋,无非是想亲自下厨,为江临竹好好地做上一顿饭。
尽管没有什么大鱼大肉,罕世珍馐,却也足以能够表达自己对于江临竹的一番感激之情和珍惜之意。
纳兰茗香天不亮一大早就起来,跑去京中热闹街市为今日江临竹的生辰之宴购买食材,心情就如同那山花般灿烂绽放,纳兰茗香甚至一路哼着轻快婉转的歌儿下的山。
可是,这一切的情意,还有好心情,都被那锣鼓喧天、鞭炮鸣竹的一席婚礼给掩盖,不,是完全淹没,无影无踪。
“不,我不能将这种忿恨的抱负情绪带到今日临竹的生辰寿宴之上,我要收起我自己的情绪,好好为他做一顿饭,跟他开开地吃一顿饭,为他庆祝生辰。”
夜色渐浓,两个人的寿宴,尽管菜色简单,却满含情意。
纳兰茗香和江临竹两个人,月下对饮,闻脚下清泉水叮咚作响,林间夜蝉幽静缠鸣,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不早了,我收拾一下碗筷碟盘,先生你就先行休息吧。”
见夜色已经渐渐浓重,更深露重,纳兰茗香倍感疲惫。
“也好。那辛苦兰姑娘了。”
纳兰茗香收拾停当,也洗漱一番,便径自会自己房间休息了。
是夜,纳兰茗香翻来覆去,快至天明也未合眼。
复仇的念头一直盘旋在纳兰茗香的心头和脑海,放置不下,挥之不去……于是,一整晚的未眠,一个万全的计策,终于在纳兰茗香的脑中成型了……
时间回溯到两个多月前……
是日,盛月颐像往常一样,一边借着来夏侯府上找寻夏侯诗檐一起游玩,一边寻找机会,好继续自己的“夺爱大战”。只消时间一到,火候一到,便“大打出手”,将手中的棋子一并抛出,大开“杀戒”,将那夏侯逸身边的女人们统统都赶走除尽,一个不留!
“盛小姐,二小姐不在房里呢。”
夏侯诗檐的贴身丫鬟春桃正在夏侯诗檐的偏院庭前为那院中庭前夏侯诗檐亲手种下的风信之花,
眼见盛月颐远远自前院来至二小姐夏侯诗檐的院中来,急忙迎上前去:
“盛小姐,您是来找二小姐吗?……我们家二小姐不在房里呢。”
“不在房里?……去哪里了?”
春桃不甚在意地回答道:“还能去哪里?自然是被老爷和夫人唤到府上正厅去庆祝寿宴了呗。”
“寿宴????……什么寿宴?”
“今日是我们家二小姐的生辰之日啊。盛小姐您不知道么?”
春桃似乎心境不是大好,固然是一个丫鬟,但可能多年被夏侯诗檐宽容对待,早已惯坏,渐渐没了做下人的本性自知,自己心性不是大好之时,哪管什么主子不主子礼数不礼数的,对盛月颐的态度愈加冷淡,言语之中甚至还带着酸涩之气:
“我们家老爷和夫人,哦对了,还有大少爷,每年都是要给二小姐摆一个大大的寿宴的,赠与二小姐各种珍奇稀世的首饰等等穿戴之物,每年都这样,二小姐长到十八岁,反正我被二小姐带进将军府上之后,这十年,二小姐的生辰庆祝之宴,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可从来没有一次落下过。那是我们这些人羡慕就能羡慕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