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艺戏馆儿开张做生意,无非也就是接待各方前来听戏看戏的客人们。贵客一上门,便是财路上门。可是,经验丰富的戏馆儿老板今日可没有那么高兴,这进门的三位客人,无论主仆,论气派身姿,论穿戴谈吐,明眼人一看便知其都并不是寻常之人家儿走出来的人。
那个走在前头的当家老爷模样儿的人,年纪虽长但气势依旧一副不容侵犯的样子,眉宇间有着多年风雨沉淀下的沉稳与淡然,岁月虽早已在在他的脸上刻下了不容遗忘的痕迹,同样也让一袭黛青色的宽袖开衫穿出了年轻男子难以模仿的胸襟广阔之感。而手上拄着的一根拐杖,上好的实木,外表面雕刻着腾跃龙纹花样儿,甚是威风凛冽,好有一番当家老爷的威严和风范。
而转而看那一旁的夫人模样儿的妇人,则也是一身儿的绫罗绸缎的上好打扮儿,金簪子玉镯子一样儿都不少,哪里哪里都是一副富家贵夫人的气派,不过倒并不像其他大富大贵之家的贵夫人一样地凌厉多事儿,看起来倒是很是面善的样子,让人一看,便知其十有八九是一个很好说话的心地善良的夫人。
那夫人虽然周身是一身的贵气打扮儿,绫罗绸缎,金簪玉镯一样儿不少,头顶上的步摇也是随着脚下步子的一动一动而漫步而动,甚是有那一番的喜庆和欢欣的气氛。
可是那一身贵气的夫人的面上,却没有一丝丝的欢欣,反而更添了很多的紧张的期冀。琴艺戏馆儿的馆主老板经营戏馆儿多年,南来北往的人们,来来往往,光是一看面色和步履行踪,便能看得出七分八分此人是做什么营生的,所以说,这上门来的这主仆三人,一下子便被馆主看出来,他们并不是前来看戏听曲儿的。
“他们一定不是来看戏听曲儿的……老李,你先去看看……”
馆主一边自言自语地推断着,一边又赶忙吩咐自己身旁的戏馆儿里管事儿的老伙计赶紧上前去看看,也好迎接迎接去。
“三位客人……您三位是看戏呢,还是听曲儿呢?”
戏馆儿的老伙计老李一边儿迎接招呼着客人,一边儿转身儿招呼着戏馆儿里其他的小跑堂儿小伙计:
“快给三位客人腾出三个上好的座位来……”
老李招呼着面前的三个客人:
“来,三位贵客……您三位这边儿请……”
老李的话音儿刚落,走在最前头儿的那位当家老爷模样儿的人便开口接话道:
“不必了……是这样的,我们其实不是来这里听曲儿看戏的,我们今日来此馆中叨扰,其实是来找人的……”
那当家老爷模样儿的人说着话,便双手相握,作揖拘礼道:
“老夫今日携内子以及家仆而来,其实是来寻人的,还望馆主老爷能够给个方便,圆老夫一个未完夙愿……老夫将不甚感激。”
“这……这……这……馆主老爷……这……”
老李一时不知如何回复,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这样儿的事情,老李一时之间也是慌了神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便赶紧转身去呼叫馆主老爷,向馆主老爷求救去。
馆主老爷一见此情此景,便知自己先前的猜测果然是没错的,这前来馆中的三人果然不是单纯来听曲儿看戏的。而“来此寻人”这一理由,也让馆主老爷的心中顿生疑窦,知事情也许比想象当中的要更重大一些了,所以,馆主老爷此时便不得不亲自出马:
“……找人?”
馆主老爷三步并作两步,大跨步走向戏馆儿门前来,双手相握,拱手作揖道:
“这位贵客老爷,这位夫人……我是这家琴艺戏馆儿的馆主老板,方才听闻这位老爷与我们馆中的管家老李说,之所以前来我们琴艺戏馆当中,是为了寻人……那么,敢问这位老爷,您想找寻的人,到底是何人呢?是姓甚名谁,家又住在哪里呢?”
那位走在前头儿的当家模样儿的老爷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不瞒馆主您说,我们夫妇二人特此前来,是为找寻我们已经失散十几近二十年的儿子的啊!……我们家本是北面一个富庶城镇之上的一个富裕人家儿,一家人和和美美,日子安稳幸福,不缺吃也不缺穿,家里一切安稳平和,可是,谁知道,老天爷不眷顾我们,好景不长,我们全家上上下下都当作珍宝一样疼爱守护的小儿子,竟然意外之中给丢了……
我们全家人急成一团,四处托人,四处打探,钱财花了无数,人力物力费尽周章 ,最后也没有能够找到。这么多年,我们夫妻二人一直在尽力找寻儿子的下落,一直没有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现在好在老天爷可怜我们一份爱子心切之心,总算眷顾我们一家,终于让我们打听到儿子的下落,所以,我们这才千里迢迢自那北面来此南方小城馆主老爷您的琴艺戏馆中来……”
面前之人一番肺腑之言,连在旁旁听之人都感受到了其言语之间的情真意切的找寻爱子的殷殷期盼之心意,而戏馆馆主老爷,也终于明白了这眼前的三位客人到此戏馆中来的真正用意:
“依这位老爷的意思是……贵公子现在身在我们琴艺戏馆儿之内?”
那上门寻亲的老爷,说着话便又对馆主老爷作了一个揖,深深地屈身鞠了一个躬,然后说道:
“对,经过一番打探,老夫得知,小儿很有可能就身在贵馆之中,还望馆主老爷您成全,帮我们夫妇二人找寻我们的儿子。”
“快快请起……”
馆主老爷见状赶忙上前去,双手托起那人的两只手臂,将其扶起来,然后十分客气而恳切地说:
“您快快起来……敢问贵公子姓什么名什么呢?”
“以前在我们自家府上自然有我们本家的姓和名,后来孩子丢了,也就不知道改名没有,我只知道,后来打听到的家中小儿的下落,据说我儿现在就叫钱生,就在馆主老爷您的戏馆之中,还望馆主老爷您帮忙,圆我们父母儿子亲人相见之愿望……”
“钱生?!……您说的丢失的儿子,就是钱生……?!”
……
就这样,钱生在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孤儿之后,终于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和母亲相见了。而且,这迟来的父母之爱,也绝不是一个小门小户之家,更不是一个贫寒困苦之家,钱生就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就突然成了一个大家族的金玉包裹之下的贵族大少爷,往后的荣华富贵,是自不必说了。
而两姐妹之中的妹妹悦音,自然也是跟随良人钱生一道去的。
钱生虽然是一个孤儿,自小过得困苦贫寒,被琴艺戏馆的馆主老爷收留之后,虽说吃得饱也能穿得暖了,可他仍旧是一个十分懂得艰苦朴素而节俭的人。这样的从小到大的生存环境,让钱生养成了一个好的习惯,并且钱生天性就是一个踏实醇厚的人,根本不会因为自己这突如一夜春风的贵少爷的好运就这样突然找上门来,自己日后高人一等了,这就抛弃了旧爱,扔下了悦音这个自己曾经山盟海誓承诺要照顾好的人。
本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悦音不但找到了自己心爱的男子,可以照顾自己一辈子的男子,而且,嫁给这个男子,这一世的衣食吃穿都将无忧了,既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长相厮守,又能尝尽人间美味,穿尽世间绫罗绸缎,享尽这世上所有的荣华富贵,那岂不是天大的喜事美事么?
虽说悦音的性子,并不会以这些荣华富贵的享受为重,可是,能跟自己倾心相爱的男子在一起,毕竟是这世上最最幸福美满的事情了。
钱生的父亲母亲,丢了失了儿子将近二十年,这一下子终于不辜费苦心,终于和儿子团聚,对于儿子的婚事,至于儿子中意哪个女子,想要将来迎娶哪个女子,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对于钱生父亲母亲这老两口儿来说,无论是怎样的一个姑娘,只要自己的儿子喜欢,只要是钱生开开心心,乐乐呵呵,只要钱生这个让他们老两口儿想了将近二十年的宝贝儿子心中欢喜,好不容易相聚,从今往后能够欢欢喜喜平平安安地守在他们老两口儿的身边,其他的事情,一律都无所谓,一律都由儿子做主,儿子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儿子想要干什么,也都随他。
因此,钱生想要带悦音回家,择日迎娶悦音的事情,在钱生的父亲母亲这里,是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阻碍和牵绊的。而且,为了安抚心中十分放不下自己姐姐的悦音,钱生甚至决定并向其父亲母亲请示,意欲将悦音的孪生姐姐,也就是轻舞,也一并赎了身,连同悦音一起,带回到那遥远的北方小镇之上。
钱生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让悦音完完全全地放心,让她完完全全地安心踏实,这样,悦音才能真正地开心高兴起来。
悦音十分感激钱生的这番良苦用心,她十分感激钱生对于自己的爱,当她开开心心地将这件事情告诉姐姐轻舞之后,轻舞却表现得十分冷淡,并不是那么地开心,只是表面上应付敷衍一下月颐而已,勉强答应了悦音跟随她和钱生这小两口一道去到那北方小镇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