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妩最近几天很忧虑,只能不停绣着刺绣,绣完了鸳鸯枕,接着绣嫁衣上的鸾凤图。
柳风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本来想要等苏牧回来再拿出三百两银票跟她爹娘谈成亲的事宜,也因为柳家突然上门而提前拿了出来。果然,她娘对这三百两银票已经不看重。
杨华的算盘打的极好。苏牧能拿出这三百两银票,那肯定是已经用了浑身解数。而柳家可以轻松拿出三百两只当做聘礼的一部分而已,以后攀了这门亲家,杨华也算是母凭女贵了,在平阳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柳风这几日也常来苏妩家中,苏妩一直觉得柳风虽然不傻,但肯定和平常人不太一样。柳风来了一般不说话,有时只是看着苏妩,仿佛她的身上有他极感兴趣的东西。有时柳风就像现在一样蹲在苏妩家院中的槐树下,一蹲就是一整天,看树下的蚂蚁,看树梢的枝芽。
不过这样倒也好,苏妩可以做自己的事情,柳风来了可以完全无视他,也不用担心被打扰。只是苏牧已经十天了,还没有回来,而柳家一直在和她娘商量着成亲的日子,让苏妩感觉时间有些紧迫。
如果定好了成亲日子,苏牧还是回不来的话,苏妩摸了摸贴身放着的荷包,那里面有三百两银票,即使逃婚的话,也不需要担心挨饿。苏妩心里安定了些。
柳风一直在看着她,这时候突然笑了笑,道:“你在想苏牧?”
苏妩皱眉,冷道:“你怎么知道苏牧?”
柳风摇头,这种事情想要知道的话,好像并不难,随便问一问和苏妩有关系的人,就可以知道她有个青梅竹马叫苏牧了。柳风没有解释,笑道:“你喜欢他。”
苏妩懒得理他,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只不过是柳家非要从中破坏,他竟然没有被嫌恶的自觉。
“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柳风忽然问道,脸上有种莫名的迷惑。
既然连喜欢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和自己成亲呢,苏妩有些恼怒地看着柳风,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廉耻?”
“喜欢和廉耻有什么关系吗?”柳风更加迷惑。
“廉耻就是既然明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就请你不要从中作梗了。”苏妩怒道。
柳风摇头,他很快的确定了,他不需要廉耻这种东西,他只需要他的大道。他看着发怒的苏妩有些不解,可能她没有看到他看到的世界,所以不能了解他的想法。柳风想了想,决定解释给她听,虽然有些麻烦。
“我想要的只有大道。”柳风不太擅长解释这种东西,努力着措辞,道:“而你就是我通往紫府境的大道。”
“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苏妩当然听不懂,她也不想去弄懂,她只需要让他明白自己不可能嫁给他。
“你阻止不了我的。”柳风笑着。
苏妩嫌恶地看着柳风,他好像从来没有羞愧的自觉,无耻的强盗言论从他口中说出来,就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一样风轻云淡。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会让苏妩觉得,事情就是如同他说的一样自然,并没有对错只不过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结果。
苏妩有些无可奈何,跟柳风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因为他的思想本来就没有道理,跟他发火也是没用的,因为他从来不会觉得你发火对他有什么影响。所以,她甚至压抑住了自己的怒气,有些和颜悦色地对柳风道:“柳公子,平阳县有许多待嫁闺阁的女子。以你家里在平阳县的势力、财力,你不愁找不到人娶,甚至很可能会排着队等着你去娶。你又何必非要娶我呢?”
柳风笑着摇头,道:“大道以多歧亡羊,有太多选择就是没有选择,而不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不管是什么原因让我看到你,我心中就已认定你就是我的大道。”
“我和你说人话,你非得跟我说鬼话是吧。”苏妩冷冽道:“出门左拐直走,那里就是平阳县的大道,从那往西你就可以滚出平阳县了。”
柳风摇摇头,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伸出手,食指指尖渐渐凝聚出一朵槐花,对苏妩笑道:“送给你。”
苏妩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回屋去了。
柳风也不在意,他凝视着指尖渐渐散去的槐花,愉悦地笑着。紫府境的大门终于开始为他敞开。
……
长安城被机关魔灵毁了一片,残存的防御阵法本已渐渐失去作用,又被机关魔灵摧毁了很多石楼,本来那一座座石楼都是阵法中的一部分,现在防御阵法算是彻底开始崩溃。
本来少有风沙进入的城池,渐渐开始被风沙侵蚀,被机关魔灵毁坏的一片风沙尤其肆虐。
机关魔灵巨大的躯体渐渐被黄沙掩埋,而在机关魔灵腹腔中的虞缺月和虞爻还未醒来,昏睡过去的苏牧更没有苏醒的征兆,反而身体老化更加严重了,全身的肌肉都开始枯萎,皮肤松弛褶皱着,如同干涸的河床。
若不是偶然有来探查情况的沙盗经过被魇魅抽取了血气与生命力注入苏牧的体内,他恐怕早已死去。
风沙之中魇魅模糊飘渺的妖娆身影伫立着,身周氤氲的血色雾气径自弥漫着竟然不曾被风沙吹散一丝一毫。那双妖异的血色眸子中透着几分疑虑。
苏牧已经昏睡了两日,虽然偶然有沙盗的精血可以补充一些生命力,但是并不能起到多少作用,更不能彻底解决他生命力枯竭的问题。
魇魅此时的状态不能离开苏牧太远的距离,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如果苏牧再不醒来,她只能抽取机关魔灵腹中昏迷的两人体内的精血了。虽然知道苏牧肯定不会同意,毕竟那是他冒着生命危险要救的两个人,可是魇魅首先要考虑的是苏牧的生命,也可以说是她自己的生死。
“你已成为我的大道。”魇魅特殊的慵懒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她看着时刻有生命力逸散的苏牧,道:“你的生死就是我的生死。虽然你不会同意我的做法,但是必要的时候,我还是会去做的。所以,你最好在那之前醒过来。我不想同住一具躯体的两个灵魂,在刚开始就产生不可逆转的矛盾,那样于你于我的修行都无益。”
“唔?”魇魅疑惑地看了一眼被黄沙掩埋的机关魔灵腹腔位置,“看来虞缺月要正式踏入紫府境了,她强行破境后,被机械魔灵重伤,还能跨越障碍彻底推开紫府的大门,确实天赋很好。”
不过,这也有苏牧的些许功劳,若不是苏牧最后将紫府之花又还给了她,恐怕她也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再入紫府境,还更上层楼。
魇魅化成血雾进入苏牧眉心的印记之中,她不愿让人察觉她在苏牧体内,不然也会有些麻烦,虽然她已经厌倦了做魔,但毕竟她现在还是魔,被修行者察觉到她的存在,必定会引起一系列的后患。
黄沙之上一朵桃花开放,不同于虞缺月强行破境时略显血腥的红花,这朵桃花粉红晶莹并没有血腥意味,然而却散发着更纯粹的灵力。每个人对于紫府的认知不同,性格偏好已经进入紫府境的心境的关系,所见的天地元气凝结之花并不相同。
虞缺月在破境时想着她是青云王虞慕道的女儿,是王妃吴霜秋的女儿,在昏迷的梦中想起经常游玩的自家庭院,想起庭院中的桃花每年这个时候大约已经开始盛开。于是一朵天地元气凝结的桃花盛开了,于是她在黄沙之中睁开了眼睛。
紫府境的气息猛然在虞缺月身上绽放,覆盖在身上的黄沙自然被灵气激荡着飞扬开来,她在机关魔灵的腹腔内坐起,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周围。
看到在身旁昏迷的虞爻,想起她与虞爻被机关魔灵击败吞入腹中,被无数金属丝线抽取着精血,本以为已经要死在机关魔灵腹中,没想到现在不但没死,反而正式踏入了紫府境的大门。
虞缺月探查了一下虞爻的情况,并无大碍,所受的伤也渐渐好转,体内的灵溪涓涓流淌仿佛比以往虞爻的灵溪更加充盈。她从机关魔灵的腹腔中飞掠而出,站在大部分已被黄沙覆盖的机关魔灵躯体上,四处看了一眼,发现靠坐在机关魔灵身旁的干瘪躯体,微微一注目发现那人手中握着听雨剑。她飞跃到那人身边,才发现竟然是苏牧,只不过此时苏牧头发已经雪白,脸上的褶皱交错,看起来仿佛已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
虞缺月皱着眉头用灵气探查了一下苏牧的情况,发现他的生命力几乎已经微不可查。想了片刻,虞缺月在指尖凝聚了一朵紫府之花,点在苏牧的眉间,将天地灵气灌入他的体内。本应为以苏牧的身体状况此举会有些难以实行,没想到那朵桃花才一触碰苏牧的眉心,就融化成了最纯粹的灵液被吸收入体内。
“奇怪。”虞缺月感觉到苏牧的身体有些变化,但具体变化是什么她也不得而知。现在眼前不知道的事情好像已经够多了,她和虞爻是被谁所救,苏牧的生命力为何消耗的如此严重?
“难道?”虞缺月想到一个可能,在苏牧身上搜寻了片刻没有找到她那块玉佩,她有四处探查了一圈,从她和虞爻被机关魔灵击倒的地方找到那块玉佩。虞缺月检查了一下玉佩,封印在里面的天人并没有破开封印出来,看来事情和封印中的天人无关。
“为今之计,看来只有等苏牧醒来,才能知道发生的一切了。”虞缺月凝视着苏牧,感觉事情肯定和苏牧有关,只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难道要去那个地方吗?
北断往北,有去无回。虞缺月想起这句话,眉头蹙的更紧,但是只有在那个地方才能彻底改善苏牧的身体状况。不然,苏牧恐怕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