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们常说,西台和大多数北方城市一样,到了冬季就像阳痿的老头子那样没精打采。古街两旁的柳树早都脱去夏春秋给它的艳装,赤裸裸地守护着这条西台唯一保存下来的古街道。树枝上偶尔会掉下来几片缺朋少友的叶子,于是就有了一群孩子的遐想,叶子的离去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其实这跟追求和不挽留没半毛钱关系。
古街随处可见的一些唐朝的建筑,当然更多是仿造的,大到房屋建筑,小到路灯垃圾桶,都沿袭唐人的风采,街道办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把这条街的人类变成唐人。
天气异常的冷。大雪过后,那些没来得及受太阳恩泽的孤雪还在犄角旮旯处默默哭泣。拿眼望去,可以清楚的看见,一个穿着很单薄的女子正狂奔在马路上。那时,离在中国举办马拉松比赛听说还得十年时间,国人的努力确实值得人赞叹。路到了尽头,女子失控的双腿依旧没有停下来,细心的人会观察到这个女子在哭。从古街出来,女子拐上了一条小路,这到底是要去哪里?交通的发达,似乎真得没有必要在这么冷的天气在这么长的路上还去使用双腿。也许是因为女子遭受到了什么挫折,也许是因为小路太滑,反正是老天制造了好多不利的条件,使得女子在一个暗弯处撞上了一辆从斜对面开过来的小货车。
但就连上帝和月老也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子在康复后和撞自己的人结婚了。这能算千里姻缘一车祸吗?
时间拉到现在,还是一个冬季,还是古街。只不过现在西台的古街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古街了,因为它已经成了二十年后的古街。原因往往就这么简单。
在古街的东侧大多住的是本地人。他们占着房,躺着地。过去这些人叫地主,前几年叫商品粮,现在叫城市户口。地主们家里几乎全是些两三层的小楼房,有的原先本是两层,但很快就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层。可由于地基小,所以一般楼道都是又窄又陡。但无论怎样,房子看起来都很像别墅,地主们都把它当作聚宝盆。原因是房子的主人们一般都住在一楼,或是买了房子直接住在市中心。而留出来的房间就租给那些来这里打工的外地人。属于正版的靠山吃山,靠房吃房。而外地人来这居住的名词叫租房,过去叫点房,现在叫什么还有待发掘。韩韶东就属于来这租房子住的一位,起个名叫房客。
韩韶东在两年前就租下了这个房子。那时他刚刚退伍,怀着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心情拥抱了两年未见的爸爸妈妈。又转身以面对面坐着还想你的心情去投奔他思念了七百多个日夜的姑娘,姑娘叫婉容。但婉容一点也没有理解透陕北汉子对爱的真滴。见面时间选择在了白天,出场的人物竟有三个,结果却只有一种。那个满头黄发的小青年在两年时间里,彻底替我们的韶东履行了一个男人对女人的义务和需求。这个大伙都明白。韩韶东脑子一热,顷刻间忘掉了党对他两年来的精心培养,把仅有的血气借着拳头砸向了那个替他履行职责的男人,可换回的却是一大帮小青年的围攻,败的很惨。心里那个别扭几乎扭曲了整个人的灵魂,而更难受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还爱着婉容!孽缘害人啊。
韩韶东在自己被毁的容貌差不多恢复出点人的样子时,回了趟家,拿了点行李,简单地告别了父母,就一路来到了西台,租下了这个房子。原本是想尽快忘掉那个女人,但越是想删除的记忆,它往往复制的越快。所以他还是不能停止对婉蓉的思念。当然这种思念和以前大不相同,但他好像真的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去放下爱了整整五年的女人。可无论如何,人总得过日子。为了爱寻死寻活,这在韶东看来真的是很对不起党的一种行为。
时间不快不慢,雪下了三回,化了三回。当韶东仅有的积蓄慢慢变成一堆堆的生活垃圾被清洁工整桶整桶的倒掉时,他开始为自己的生计考虑。人总得过日子!想了想当兵两年来学的技术,除了修枪就是体能。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体能似乎更靠谱一些。所以他就在当地的一家建筑工地上找到了一份当小工的差事。第一个月的工资,他给父母买了一个电动洗脚盆,一把按摩椅子。第二个月的工资他给自己买了台电脑。
韩韶东常常自诩为文艺青年,因为他在学校时曾种过一个梦想,想当个作家。当兵两年忙得没顾上。现在为了生活不得不重拾儿时的记忆,谁都有想活的体面一点的权利。
可当韶东迫不及待地打开网页时,铺天盖地的网络小说差点炸掉这台刚买的电脑。原本还想玩点清高的纯文学,现在看来玩不起了。要想玩,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饿死,一条是累死。韶东不想死,所以他决定落草为寇先写点网络小说,把小弟弟小妹妹的眼泪哄出来了再慢慢造反做个皇上。毕竟没有名气,你写的再好也是臭****没人理。说落就落,他倒是一点也不含糊,在下班后的大部分时间他都用在了写作上,结果大家可想而知。多少个人痴痴地在做这个梦?到头来又有多少个人能混出个名堂?而唯一幸运的是韩韶东并没有因此放弃。这也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狗屁只要功夫深老太太也能生的精神,而是是为了生计,为了尽快忘掉那个不该记住的女人。当然这也就慢慢演变成了他处理孤独的一种方式和习惯。
寒夜里,韩韶东和往常一样在没有任何取暖设施的屋子里拼命地码着字。屋子虽是不大,但显得干净利落。不是韶东多爱干净,而是东西实在太少。一张床,两张大小不一的桌子。小桌子上摆一套伙食保障用具,体现他会过日子的意思。大桌子上放一堆写作用品,显示他那文人的气质。仅此而已,别的还真找不到能拉出来溜溜的摆设。
前一周,韶东刚刚写完的一部穿越小说,结果被毙地连尸体都找不到。一想到自己打了个把月的东西,现在却成了一堆孤魂野鬼,伤心万分。但还得写,不写的话,这么大把大把的时间去干什么?这也许就是兴趣的魅力。
今日的夜给韶东的似乎没有太怎么的寒冷,伴随着从播放器里传出的幽远的古筝声。韶东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但当他的手时不时习惯地伸向烟盒时,发现烟盒已经空了。烟给韶东的心里作用完全超出了它的本身使命,从一缕缕燃烧后的青丝化成了潺潺思念,感慨,认识以及所谓灵感。所以在没有烟的情况下,他停了下来。伸了伸腰杆,转身将门带上,下了楼,出去买点东西。
街上的人极少,将孤静的冬夜衬托得淋漓尽致。昏暗的路灯下,影子总是忽长忽短。几只流浪狗在一堆垃圾中寻找着属于它们的夜宵。还好,不远处的夜市小摊永远是那么的热闹。几瓶酒,几串肉,流露出了人间的烟火。美中不足的是今夜的顾客竟是一伙小混混。有男有女,他们近似疯狂地甩着手中的酒瓶,嘶哑的声音中总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哥们义气。对这些,韶东往往不屑一顾。大半晚上的瞎嚷嚷什么啊!尤其是当兵以后,韶东甚至有点反感男人蓄的长发。所以原本还想给自己加个餐的想法没了,直径走到一家还没关门的商店里,要了包烟,拿了桶泡面,转身就往屋子走去。
当韩韶东来到大门口时,故事发生了。一世幽怨,沧桑后的柔情,钱财似乎在那个时候显得那么的低俗,而爱的人却又是多么的捉弄人的一生。
韶东走到门口时,发现他刚才出去时还随手关上的大门现在居然敞开着。估计是风干的吧?院子里住着这么多人,停放了这么多东西,万一丢了怎么办?所以必须是风干的。但他还是免不了有些自责,赶紧溜进去将门锁好。楼梯里的灯一年前就坏了,房东太太老嚷嚷着要修,可她每次总抱怨修灯的人去年就去走亲戚,到现在还没回来。韶东就只得凭着自己的记忆上楼。
楼梯里突然有了酒味,而且很重。奇怪的是刚才出去时还没有这个味道。但现在越走酒味越浓,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出去偷着喝酒了?上了二楼后,很冷,韶东轻跑几步,想赶紧进屋。可就在他快蹦到自己的门前时,脚下一团肉呼呼的东西突然将他绊了一下。也就在此时,酒味肆意的扩展开来。不能啊,刚才走的时候还是一路平坦,怎么走这么半会功夫就添摆设了?是谁在搞装修?韶东赶紧掏出钥匙打开门,一把将屋内的灯拍开,借着灯光向楼道看去。我的个天,韶东吓地全身的毛都直了。这回添大摆设了!只见地上躺着个姑娘,酒味的发源地就是这了。我说怎么这么大的酒味,这下明白了。可这人是活的是死的?活的还好,说不定终身大事就此不用愁了。可要是个不喘气的呢?那他韩韶东就亏到浓烟滚滚的祖坟里去了。酒后杀人是没罪,可酒后被杀就说不准了。借着胆,韶东轻轻地用脚尖踢了一下那个躺着的神仙。
“哎!死了也喘口气啊。”韶东试探性的说。
天也没有想到姑娘还真完成了如此高难度的动作。轻轻的“哼”了一声,挥一挥手,告别韶东的胆怯,重回自己的梦香,很是惬意。
韶东这下倒是不怕了,可紧接着就愁上了。下面的剧情该怎么演?扔这别管?这大冷天的,造孽。拉到屋里睡一晚上,造的不只是孽。叫醒她让她回家,她那舒服的样子肯醒吗?醒不醒也得叫!总得问问人家姑娘喜欢让他造那种孽吧。于是他蹲下身子,轻轻地将姑娘扶了起来。可姑娘身子一软,顺势倒在韶东怀里。冬天很冷,但丝毫没有冻住姑娘身上香味。这种奇异的百合香夹着那股酒味一下就突袭了韶东全身的大孔小孔。拒腐蚀,永不沾,堂堂正正大无畏!韶东搞不清自己怎么会在当时想到那句该死的歌词。摇了摇姑娘的头,姑娘没有搭理他的意思。韶东就想,要不要咬一口试试?但想想还是算了,这样的便宜显得很猥琐很恶心很对不起党。天黑夜深,韶东实在怕惊动了准备给他介绍对象的左邻右舍。就没敢大声叫喊,但摇来摇去,姑娘只是哼哼,根本没有要醒的意思。韶东看了看,姑娘穿的不多,韶东试了试,晚上很冷。于是乎。他大胆地将姑娘托进了自己的小窝。关上门,将人撇在床上,给盖好被子。又找了几个饮料瓶子灌上热水,用毛巾包好以防太烫和漏水。弄好后,全都塞进了被窝,姑娘睡的很是得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