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的架构与东辑事厂不同,单从衙门的占地面积就比东辑事厂要大很多,但是这些年北镇抚司的名头,却早已经被东辑事厂所超越。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是个”老实人“,相比于他的前辈们来说,实在是有些老实的不像话,骆养性是前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之子,世袭父位,这位骆指挥使也从不搞那些冤假错案,原来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诏狱,也在他的治理下也变得毫无用武之地了,但是这骆指挥使虽然性子是个老实人,但也头脑却是聪明过人,不然也不可能在东厂虎视眈眈的虎口下,还能保证锦衣卫不被东辑事厂吞并,能做到这点也已经是难得可贵了。
北镇抚司衙门外,也同样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锦衣卫的校尉们如标枪一般挺拔的站在岗位上。
在北镇抚司的指挥堂,骆养性穿着大红的蟒袍,腰上穿着白色的玉带,蟒袍与皇帝所穿的龙衮服相似,本不在官服之列,而是明朝蒙恩特赏的赐服。获得这类赐服被认为是极大的荣宠,这也就能说明皇上对这位指挥使的重视。
像往日一样,骆养性坐在堂首位置的案桌后面,开始埋首整理公务,骆养性生的俊朗不凡,身材也颇为魁梧健硕,一双浓眉下的眼睛也显得神采奕奕,只是两鬓之间的几根白发,却证明了骆养性这个指挥使当的并不是很轻松。
骆养性危襟正坐地坐在椅子上,他做起事来,一向有板有眼,不过虽然贵为锦衣卫的指挥使,他也只是每日看一下卫所里各种需要处理的事,但是大多数时候却并不随意发表自己的意见,对下头的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和镇抚使也都是客客气气的,给人一种懦弱无能的形象。
骆养性手上翻阅着这几天锦衣卫各卫所的动态,随手翻阅了几份,骆养性的脸色倒是还算好,可是当反倒新近送进来的一份消息的时候,骆养性的脸色突然布满了寒霜,骆养性虽然看着老实,这也只是对于一般的情况下,在北镇抚司里,也不常表态,这让一些镇抚司里的重要人物觉得他很随和,可是要说他没有威仪,却也是虚话,他的脸色一变再变,站在堂下的文吏不禁一变,这骆指挥使一向很是和蔼的,今日怎么这般表情?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骆养性慢慢的抬起头来,扫视了堂下一眼,冷冷的问道:“西城千户所现在的千户是不是那个新上任的赵毅?”
一个文吏连忙起身,道:“回大人,西城千户所的千户确实是那个赵毅,您前几日从天津回来,那西城千户所还送来五千两的月钱,说是孝敬您的。”
骆养性将手中的问卷重重的丢在案桌上,道:“哼,五千两月钱?这个赵毅,真是胆大包天,就连兵部尚书都把他告到本指挥使这来了,说他昨夜聚众殴打东厂的人。”
若是别人告状,骆养性也没有紧张的必要,可是如今告状的人确实崔呈秀,那崔呈秀可是那老家伙的人,这就不得不深思熟虑了。
骆养性周折眉头,道:“这件事儿很棘手,只怕皇上那边也得到消息了,那赵毅在哪里,叫他来见我。”
“大人..”文吏听了骆养性的话,却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吞吞吐吐地道:“大人,这个时辰,赵毅肯定在卫所里.。。只是.。只是”
“嗯”骆养性目光一闪,眼中掠过一丝寒芒,虽然他平日里待人和蔼,可是一旦动怒起来,却也是非同小可。
文吏慌忙跪下,道:“大人,卑职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这个文吏算是骆养性的心腹,所以才敢这般摸样,骆养性道:“嗯?有什么话尽管说,本官最恨的就是吞吞吐吐的。”
文吏连忙说道:“大人刚从天津回来有所不知,那赵毅深的皇上的信任,皇上前些日子还破例赏赐了他一件飞鱼服,若是大人对他.卑职怕.。。”
虽然这个心腹没有直说,骆养性却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道:“嗯,若是这样的话..。”
骆养性的脸色渐渐的缓和了下来,冷哼一声,靠在椅子上开始沉思起来。
这赵毅虽然做的比较过火,却也是给锦衣卫大大的涨了威风,若是真的按崔呈秀说的处理了赵毅的话,恐怕下面的人会以为自己太过软弱了。
万一真的像文吏所说,皇上真的偏向赵毅,自己处理了赵毅的话,可让自己如何交代呢?盘算了一番之后,骆养性便有了打算。
“大人.”
骆养性挥挥手,道:“你不必再说了,不管如何,你先去把那赵毅传到镇抚司来,通知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和镇抚使也来大堂一起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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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镇抚司衙门的大堂内,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和镇抚使全部聚在堂内,其中就有镇抚使王仁安,王仁安见赵毅进来,则一脸讥讽的看着赵毅。
赵毅不理会王仁安的样子,进入大堂对着各个上官一一行礼,正准备向王仁安行礼的时候,突然被王仁安打断。
镇抚使王仁安却大声喝道:”赵毅,你好的胆子,你居然敢私下里聚众闹事,还把不把锦衣卫的规矩放在眼里,还把不把骆指挥使放在眼里,今日若是轻易饶了你,我王仁安的姓氏倒过来写。“
”大人收拾我一个小小的千户当然很容易,但是下官只是想问一下下官犯了什么错?就算要治下官的罪,也需要有个罪名才行,大人刚刚也说过,这锦衣卫是有规矩的地方,没有罪名,大人若是收拾了下官,岂不是草菅人命吗?“赵毅没想到这刚一到镇抚司就被劈头盖脸的一阵质问,赵毅见指挥使大人并无表示,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随即毫不客气的像着王仁安顶了回去。
王仁安显得已经很是不耐烦了,昨天东厂的行动他是知道的,但是锦衣卫这边突然杀出来一支奇兵这个消息,自己居然不知道,害得自己没有及时通报给东厂那边,害的东厂那边出了那么大的丑闻,昨夜自己被曾公公叫去一阵臭骂,若是今天不做出点成绩来,恐怕连自己的位置也不保了。
“砰.。。”王仁安狠狠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王仁安大喝一声:“放肆,你聚众斗殴就是罪名,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来人,给我狠狠的掌嘴。”
“遵命!”两边的校尉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校尉们已经冲了上去,赵毅也不退避,正在这个时候,原来在堂首默不作声地骆养性带着一丝怒气说道:“慢着!”
大堂里,还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被这一声不大的声音给打断了,校尉们也立在当场不在动作。
王仁安双眉一拧,心里想,这指挥使大人往常都不怎么说话,怎么今日却一反常态,他要做什么?
这个王仁安简直是太放肆了,自己还没说话,他便先发问了,骆养性脸上布满了寒霜,看也不看王仁安,目光落在赵毅的身上,开口问:“你就是西城千户所新上任的赵毅?”
赵毅朝着骆养性又行了个礼,道:“卑职,西城千户所千户赵毅见过大人。”
骆养性微微一笑道:“果然是仪表堂堂,本官也听过你的一些事迹,你生擒了那鞑子的亲王多铎也算是大功一件,你进了锦衣卫也算是理所应当,以后定能出人头地的。”
赵毅不明白骆养性这番话的意思,连忙回道:“还望大人以后多多提点。”
骆养性和赵毅一问一答,若无旁人地寒暄,让略显尴尬的王仁安不由得心中一紧,感觉出事情已经不同寻常了。
骆养性与赵毅寒暄了几句,才慢吞吞的用眼角的余光轻瞥了王仁安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王仁安,刚才你说要收拾赵毅?不知你为何要收拾赵毅啊?”
平日里骆养性对王仁安还是很客气的,现在骆养性居然直呼他的名字,确实一反常态,王仁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脸色沉重地朝骆养性行了一礼,道:“大人,下官刚才听闻大人说,昨夜咱们锦衣卫和东厂发生了殴斗,以为大人.。。”
骆养性冷哼一声,打断他道:“你以为?是不是本官的位子也让你来坐一坐啊?我看你现在就连本官也不放在眼里了”骆养性说完,一脸玩味的看着王仁安,这个王仁安也太放肆了,现在居然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了。
骆养性的话一说完,王仁安的额头上已是渗出了一层冷汗,刚才自己自作主张说要收拾赵毅,恐怕已经触及到指挥使大人的逆鳞了,这骆养性虽然平时没什么脾气,但是若真发起火来,自己肯定遭殃,只怪自己太操之过急了,想到这他一下就慌了,连忙说道:“大人,下官不敢。”
骆养性冷哼一声,不再理会王仁安,喝了口茶道:“赵毅,今日本官差人叫你来,是想询问一下昨夜锦衣卫与东厂的事,你如实说来就是了,来人,给赵毅搬个椅子来。”
王仁安一下就愣住了,这骆养性虽然没有明言,可是态度已经够明确了,又是寒暄又是差人给他搬凳子,这下自己变得里外不是人了,这姓骆的打的什么主意?
指挥使大人发话,两边的校尉不敢忤逆,立即有人搬来了长椅,赵毅也不客气,大咧咧地坐下道:“大人请问,卑职一定如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