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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天的时间,一切都没有被冲淡。刚走进这个家,袁玫的心又开始莫明地阴郁起来。
家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快速面盒子被随意扔在客厅桌面上,到处是烟蒂,到处是摊开了的报纸,这一张,那一张。茶渣倒扣堆放在茶盘上,茶杯里的茶水已经长了霉。米黄色的地砖上清晰地显现着一个个鞋印,东一片水渍,西一块污渍……茶几上,她放得非常醒目的两份离婚协议书已不见踪影,只留一堆碎纸屑散落在地上。可以想见胡成撕碎协议书时的张牙舞爪……
袁玫抬起脚,把胡成的一只拖鞋狠狠一踢。一想到他的狂怒,她有一种非常奇怪的兴奋。把挎包放在客厅,她小心地趟过这一堆乱糟糟的“雷区”。刚走进厨房,一阵馊味就迎面而来,她一看,窗台上的那一碗残羹剩菜已经变色,表面浮动着一层泡沫。煤气灶上的锅里还残留着一点汤水,锅盖和煎匙、勺子都掉在地上。米粒、米线、菜叶沾在地上,沾在灶台上,沾在水槽边。水槽里堆放着已经结了一层锅巴的碗、碟……他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报复她!结婚这十年来,他不曾这样!虽然他也不常做家务,但当她不在家的时候,他也还是基本可以打理清楚的,可是,现在……既然他也不想过日子了,我还有什么可留恋?
袁玫走进书房,重新打印了两份离婚协议书,方方正正地摆放于原位。而后,拎起旅行包直接回娘家。原本打算中午稍作休息后就回单位,下午就接到组织部的电话,说是公示期已经结束,第二天上午县领导要找她谈话,谈话后直接带她去报到。这之后,陆续接到几个同事的电话,说晚上要上她家。总不能把这一大堆的人请到娘家,人家会怎么想?再大的伤疤,现在还是需要掩藏起来的。无奈之余,她只得硬着头皮回家收拾那一屋狼藉,并把离婚协议书从台前撤回到幕后,转移到胡成的睡衣上,以保证他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它的存在,也明白她的心意。
当晚来家里坐的主要有三拨人,一拨是原本同为副科级的同僚,一拨是原本驻同个村的几个办事员,还有一拨是乡直机关的负责人……大家几乎口径一致地请求“袁镇长”以后多加照顾。袁玫还没进入角色,很不适应这种口头称谓上的转变。她不明白这人都怎么啦?原本非常熟稔的几个人怎么一下子都变得陌生起来?原本说话都非常随意的一些人怎么现在也都跟着客套起来,“袁镇长”长“袁镇长”短地叫个不停?就因为一个职位上的变迁?难道一纸红头文件,就改变了一个人与周边的所有关系?就改变了众人对我的态度?送走这一拨又一拨提前“烧香”的人,她感慨万千。她再次想起于洋多年前说过的那些话……位置只是高了一点点,关系就像是一根根藤蔓从四面八方伸了过来,缠绕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