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寅四年八月,薛氏谋反,起兵南北西三地,欲夺兴祈司马皇权。 ——《兴祈史-平乱篇》
天边隐隐亮白,晨曦展露,夜幕无声无息褪去,这一惊慌不安的夜终于过去,恍若一个噩梦,众臣的心里如是想,却不见醒。
朝议开始, 司马凛朔冷眼看下方众臣道“诸卿一夜睡得可好?”
殿内众臣不敢言语,亦不敢抬头。
司马凛朔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朕可是一夜没睡,诸位爱卿可知为何?”
臣子们个个大气也不敢出,个别胆小的轻轻颤抖起来,天子发怒伏尸百里,血流成河。常人怎敢挑战。
司马凛朔好整以瑕道“薛氏造反,众卿可曾听闻?”
殿内一片抽气声,不知内情的官员顿时僵立无话,似是不敢相信。
谢飞皓昨夜已收到驭北军左右二军的飞鸽传书,也是不可置信,怎会如此突然!虽然薛家谋反是迟早的事,但他未曾想到薛家竟会此时行动。
抬眼看向司马羽上,见他眉目间有几分疲惫,想必为这事忙坏了罢。
许沂出列俯首肃然道“臣等请求圣上下旨对战,将薛氏乱党一网打尽,一分都拖不得。”
许沂抬眼直视司马凛朔,无半分畏惧。 司马凛朔心知战争不可避免,只好将好不容易收回的兵权又交与各将。
司马凛朔示意常公公去拿兵符,殿内众人各有所想。
半晌,常公公端着几枚兵符而来。司马凛朔揭开绸布起身道“驭北军将领谢飞皓接旨!”
谢飞皓出列跪道“臣谢飞皓在此!”
“臣特命你为平乱大将军,前往豫晋平乱,将薛党捉拿归朝,即刻启程!”
“臣,谢飞皓接旨!” 司马凛朔将从他归朝就收回的兵符重新授给谢飞皓,眼里无半点波澜。
谢飞皓将兵符收入囊中,转身离去,出了殿外,朝掬月宫的方向看去,良久回神,眼里的最后一丝不舍消匿,狠心而去。
殿内, “传朕旨意,兵符交与将帅,不得违抗将领的命令,此事就由聂大人负责吧。”
聂铭帆缓步走出,不苟言笑道“臣遵旨。”
“大司农。” “臣在此。”一中年男子出列道。
司马凛朔扫眉道“你负责战争粮草的运输,若出了事,拿你是问!江南粮草告急,速速运去。” 大司农面微有难色唯唯诺诺道“启禀圣上,去年大旱,粮库粮草所剩不多,若全运去江南怕是其他地方不能得到补给。” 司马凛朔皱眉不语。
许沂道“江南地区不急,可暂用缴获的私人粮仓供应,国库粮草就暂时运往河西与北边吧,这两地战线较长,若不能得到充足的粮草补给,怕是仗打不到最后,薛家既然已经起兵,定已做好周全准备,他们就是瞅准了朝廷不能短时间内准备好一切,所以才先发制人。所以臣以为,可暂将粮草运往这两处。”
大司农却依旧皱眉不语道“可是国库粮草只够一个地方的军队份量,因从兴祈开始以来,并未发生战乱,所以民间征粮较少,每年官员发下来便所剩无几了。” 许沂微微皱眉道“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只够一个地方的军队份量啊。”
丰承等人冷哼道“若不是某些人贪心过重,国库还不至于如此不济。”
彦谙心知他说的是自己,此时也不便与他争吵,遂不语,硬生生受了这一“礼”。 许沂微微挑眉道“……这样啊。”
一直沉默的司马羽上平静开口“先运往谢将军那里吧,河西还储有一些粮饷暂时不急。本王命暮杳在封地内征粮即可,朝廷粮饷全部都运往北面吧。”
司马凛朔看着他,若有所思,为什么他却依旧如此…… 许沂嘴角笑意浅浅,“既如此,那皇上的意思是?” 司马凛朔久久开口道“就依羽王所说。将粮饷运去豫晋。”
大司农道“臣,遵命!”
司马羽上开口道“薛霄已被抓获,不知如何处置?” 司马凛朔冷笑一声道“朕亲自去……” 丰承忙道“圣上不可!!”
司马凛朔抬手制止道“朕意已决,不必多说。”他又看向殿内众人,眸色冰冷道“朕希望,诸卿能身在其位谋其职,为我朝献出己力,而不是整日看你们在朝中争来夺去,如今薛氏乱党铁骑踏我兴祈河山,若诸位还不有所回应,朕对你们就不免失望了,朕希望朕治理的江山史册中还能看到你们的名字。诸卿可懂?” 众人面色俱变,心中是七上八下。 司马凛朔揉揉额角突然疲惫说道“朕想休息了,退朝吧。”
说罢,起身离去。 殿内众人缓缓散去,许沂正欲转身回府,突然眼前一黑,就要向后倒下,一双手扶住他戏谑道“太傅小心,此处可不是休息之地。” 彦回捻一惊,忙离开他的臂膀,垂下眼睑平静道“多谢羽王,许某告辞。”
司马羽上笑道“本王还是送太傅归府吧,若是路上又发生刚才之事,可就不太好了。” 彦回捻不语,但却是停了下来。司马羽上上前道“走吧。”
说罢,两人在倾泻的晨光中,缓缓离去,背影被拉的长长的,竟如此协调。 九重帝阙上的人,看着那远远的两道背影,眼里漠然一片,却攸地阖上眼,长长的睫翼投下一片阴影,眼底有一夜未睡的青晕之色,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有些累了。
下楼,不知不觉走到碧央宫,想起丰音澈的话,自嘲一笑,她不懂事么?其实他早就该相信,经过了那些事,那个如雪般纯洁的女子已风华为记忆中的尘埃,再也回不来了。如今,她虽笑着,却掺了如此多的东西,那笑容有多假,他已不愿去追究,一切都是自己造的孽!是他亲手毁了自己的孩子,是他给她如花的年华刻上了伤痕。 司马凛朔久久驻足原地,看着那院墙外伸出的几支玉兰,还记得送她的那枚玉制玉兰,却不知早已丢弃在哪个地方,或许她早已毁了它吧。 “唉……” 司马凛朔缓缓转身,他突然想去后山,或许那一片湖水能让自己真正平静下来吧。
容庆宫, “滚!都给我滚!我要见皇上!我是皇后,你们滚开!” 薛莹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一地狼藉,却依旧不能离不开这间屋子。 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夜容庆宫突然闯入一批禁军,接着便是平日里毕恭毕敬的常公公宣读圣旨,竟然是废后!她对薛家的一切毫不知情,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为什么……她想问问他为什么狠得下心……
这一刻,她从天上跌落深渊,一切都已过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不久之后便会有一个人来担当如此高贵的身份,她不甘心! “我要见皇上!你们出去!……滚!” 这一刻,她失去了所有风度,以往的一切成为泡影,这巨大的变化让她一个女子如何承受!突然想起,如今自己只剩自己的孩子了。
“孩子!我的皇儿,我要见皇儿!”
“呵呵……” 一阵柔柔的笑声传来。丰溢芸仪态万千而来, 薛莹怨恨地看着她,“丰溢芸,定是你在皇上那里乱说!你一直针对本宫,见不得本宫好,此事定是你从中作梗,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丰溢芸大方一笑,风情万种道“还‘本宫’呢,难道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呵呵……真是不自醒,薛莹,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斗!两年前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对么?” 薛莹欲上前动手,丰溢芸冷笑道“你最好还是想想今后吧,别忘了你还有个孩子!” 薛莹顿时仿佛抽空了力气,瘫软在冰凉的地上,她的妆容全花,早已不负往日的高贵端庄。
“丰溢芸,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到底哪里把你碍着了!” 丰溢芸眼底怨恨浮起“哈哈……你碍着我什么?哈哈哈……你竟然这样说!到了现在你还在狡辩!”
薛莹抬头看她,幽黑的眼底不见一丝光彩,眼泪早已流尽,“我自认除了嫉妒你和皇上的感情之外,从未对你做过任何事,可你为何要一直与我作对!” 丰溢芸冷冷地看着她,如同看一只蝼蚁一般,语气却是平静无波“两年前……你还记得么?你与彦泓乔联手害死了我的孩子!百般羞辱我,在皇上面前遮掩罪行,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薛莹睁大了眼道“我从未加害过你的孩子!虽然她来找过我,可我根本没有答应!事后我也未曾在皇上面前说过半句与你有关的话!何来你说的遮掩罪行!” 丰溢芸浅笑道“你的那张凤栖琴呢?”
薛莹反射问道“你怎么知道……” 丰溢芸冷冷笑道“这就够了!” 薛莹顿时如坠冰窟,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别人布置的陷阱,那张琴却是自己在无意之中得到的,如今这样说,却是无丝毫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