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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夜凉奏曲千山月

京,一个安静莞尔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忘记一切,爱的,恨的,念的,想的……一心一意沉浸在这里的水中,陌上,石路,静静等待岁月给你酿一壶馥郁清醇的美酒。

这里是陵伊洛最常来的地方,亦是他最为钟情之地。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想必陵兄是极为爱琴之人吧。”

此处无风,陵伊洛却可见他微微摇摆的衣袖,那上面的纹络摇曳生姿。

“难道你没有所爱之物?”

彦回捻低头看着白玉瓷杯,指腹缓缓划过边缘,好似……真的没有。

“没有,我没有喜爱之物。”

陵伊洛清眸抬起,静静看着他,半晌,琴声转起,,他的声音深深浅浅传来。

“或是还未找到罢了……”

彦回捻不语,静静听着这消散的曲子。

“太傅为何愿意随我而来?”

“想平心一番。”

“太傅说的平心不知为哪般?”

“或许只是有些累了。”

陵伊洛素手轻拢慢捻,侧目而视道“累……原来太傅也会累啊……”

彦回捻无奈笑道“我也只是一介凡人罢了,怎不会累。”

陵伊洛眼里笑意闪现,嘴角扬起道“那我就为太傅奏一曲‘绘锦年’吧,”

“好。”

石桥烟雨,油纸伞上三两支染雨的梅,愈加清晰。

有琴声遥遥传来,仿若另一个时空,铮铮瑟瑟,伶仃飘絮,彦回捻仿佛回到最初,隔世的脸在眼前晃啊晃,刹那自己在亲人的怀中咿呀稚笑,一声声,透过眼光直到心底。恍然间,时隔多年,自己已长成明眸皓齿的女子,仰头嗅青梅,眉眼间尽是愉悦,少女的朝气蓬勃而发,令人感叹时光的精雕细琢。岁月荏苒,少女已为人妇,儿女膝下承欢,身侧的男子高大温柔,只是那个背影为何这般熟悉,是梦里见过么?两人依偎而坐,炊烟袅袅,安然笑看日升日落。最终,两人携手西归,死时亦握着彼此的双手,直到阖起双目……

一梦千年,一梦一生……

彦回捻骤然惊醒,有些许呆怔。

“绘出你的一生了么?这首‘绘锦年’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绘自己的一生,若是心存邪念,结局定是不好的。无数人听过这首曲子,可是他们都未曾绘出一生,有寥寥几人绘出他们的半生,竟连结果也没有……”

陵伊洛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眸蒙了一层雾,有些痴迷,有些清醒,他,是他第一个看不透的人,连情绪都那般扑朔。

“或许啊……”

彦回捻抬首笑道“或许是我绘的那样,有一个美的结局。不过,自己的一生,还是由自己掌控比较好,毕竟这首‘绘锦年’只是首曲子罢了,怎能相信。”

陵伊洛微愣,半晌垂眸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这只不过是首曲子罢了。”

彦回捻笑道“但还是不得不说,此曲真的很好听。”

陵伊洛眼里笑意扩散开来。

两人乘着清风流云,清曲满楼……

翌日。

“你要走了?”

彦回捻转身,无奈道“身在仕途,不得不受命于天子,若能如陵兄这般恣意那就好了。”

“那你……为何不愿放弃仕途?”

彦回捻微微诧异,看着他,陵伊洛垂眸,有意无意弄琴,只是那琴声里多了些什么。

“还不是时候。”

陵伊洛放眼向楼下看去,那里静静泊着一艘舫,眼里一丝黯淡闪过,“此去经年,何时再能与卿欢聊?”

彦回捻轻叹一口气,“若是无事,陵兄还是不要来朝华吧,那里,不该存在你这般的人儿。”

陵伊洛抬眸,轻笑道“你是在担心我?”仿佛,琴声都多了一丝明快。

“对,虽然相交不久,但许某识你为知己,只希望卿依旧是世人传颂的琴师,而不为朝华所染。”

陵伊洛看进她的眼里,那里仿佛一抹日光,散发着寸寸暖意,他的心,似乎也暖了起来。

石板回荡的是再等……

目别他远离河畔,拿曲为他送别,等到那抹娟秀的影子再也不见,陵伊洛抱琴长叹“保重……”

回到朝华已是两日后的事了,七月底,所有的街道仿佛如重建一般,都挂上了红绸,路人脸上洋溢着喜悦。

羽王生平第一次大半寿辰,兴祈百姓皆家家喜庆,百姓对羽王的敬意丝毫不胜天子,他们只知道让他们免受战乱的人是羽王,让他们殷实富足的人是羽王,永葆兴祈安稳的人也是羽王。在他们心里,羽王就相当于第二个天子。

彦回捻看着高高悬挂于房梁之上的红绸,眉间微蹙,眸色闪烁。

这般得民心的人,怎不让帝王忌惮……

最是无情帝王心,司马羽上……你倒是一个先例。

彦回捻想起他说与自己听的旧事,眉间那几分挥之不去的眷恋,无奈,他不该这般沉溺从前的。

知馥心中却是另有所想,羽王寿辰,那他会不会来……想起那个眼带坏笑的少年,仿佛连这华昔水都变得温暖了。

经南门入宫内,沿途的蛟绡红纱仿佛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色。

彦回捻信步而行,路过一处长亭,拐角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扑了出来,彦回捻忙后退几步,那人影哎哟了一声,应声而摔。

“哎哟,疼死我了,老师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这般无情,摔死本太子了。”

彦回捻看去,眼里笑意泛起,“我当是谁见到我这般喜悦,竟行如此大礼,原是太子。那许某受礼了。”

许沂缓缓笑着,如沐春风。

司马定襄盯着那一脸自得的笑意咬牙切齿道“哼,我叔父不久便会来朝华,到时候看他不好好替我报仇!”

彦回捻眸色暗了暗,薛氏家主!

“好,许某就等着太子的惦念。”

“皇儿,快出来,”

司马定襄忙躲到彦回捻身后,道“老师就说没看见我。”

彦回捻诧异抬眸,一名女子掩扇从假山后走出。

颦颦蛾眉,淡扫朱唇,一双眸子清丽又娇媚,女子松绾额前发,荆钗丽容曳芳华。

果然是个美人儿。

那女子见到这宫内竟有如斯男子,眸中诧异一现,半晌微微笑道“不知大人……”

彦回捻揖道“想必是梅妃娘娘吧,太傅许沂拜见娘娘。”

岚筝眸色一闪,眼中骤然多了几分深意。

“原是许太傅,听闻太傅远赴蛮夷之地,定旅途劳累吧。那本宫就不打扰太傅面圣了,太傅可曾见到太子?皇后娘娘正找他去聊天呢。”

“回娘娘的话,微臣未曾见到,”

“哦,是嘛。”岚筝有意无意朝他身后看了一眼道“那本宫告辞。”

“恭送娘娘。”

彦回捻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这个女子似乎有些奇怪……

司马定襄从他身后的假山出来,吐了一口气道“那个姐姐总是来找我,虽然母后和她很好,可是我总觉得她有些怪怪的。”

“怪怪的?”许沂笑道“太子与臣一起去皇上那里可好?”

司马定襄眼珠转了转道“若是你能让父皇教我骑射,本太子便同你前去。”

彦回捻掐掐他的脸颊道“要求还这么多,我怎么能决定皇上的想法呢?那我不成奸臣了,不过我可以叫你二叔教你。”

司马定襄疼得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扳开她的手,正欲回他两句,听到二叔可以教自己,忙道“真的么?真的么?你真的能让二叔教我么?”

许沂笑道“那得看太子以后功课努不努力。”

“一定努力,老师……”

彦回捻笑笑道“那好,现在随臣去见皇上吧。”

“好!走!”

彦回捻看着前面那个小小的身影,这小孩子真好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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