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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黯然这落落浮生

午后,日光愈加灼人,空气中仿佛能看到袅袅上升的热气,似要把人蒸干了去。

掬月宫内,岚筝慵懒地靠在贵妃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碧瓷杯内的冰镇茉莉茶,半晌掀掀眼帘,晶涟的眸子无限风情,旁边的女婢看呆了去,这位娘娘可真美啊,难怪圣上如此宠爱她。

忽然,岚筝眼里冷厉一闪即逝,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复又恢复常态,那女婢只感觉一瞬的冰冷,那眼中的利刃不敢逼视,愣了一愣后待仔细偷视,见她依旧和悦柔美,不禁心下暗疑自己看错了,这般绝美的女子,怎会有那般狠厉的眼神,定是自己看花了眼。

岚筝想起这后宫的尔虞我诈,陷害污蔑,眼里一阵恶寒,这后宫真是天下最冷漠的地儿,复又想起自己如今身在这后宫,却不似这里的女子一般只存着那一个念想,心里空空的,似乎曾经那里有片温柔存在过,似乎是很久远的事了……久到自己都记不清了……

岚筝自嘲地笑笑,正打算唤人再拿一杯冰镇茶来,忽然感觉窗前的阳光一暗,一道影子一闪而逝。

“什么人!”

岚筝眼中冷锐一扫,吩咐道“不许跟来。”

女婢暗自心惊弱弱答道“是。”

她来到屋外窗下,见一张纸塞在窗缝里,拿下打开一看,眉头轻蹙,半晌,抬眼看向西面,要开始了么……

手中的纸化为粉末随风而散,暑气蒸腾的夏日,她却感觉到了丝丝冷意,染过血的手微微颤抖。

“终于到荆州啦,公子,可以好好睡一觉了。”知馥飞快跳下船,迫不及待感受着这荆州的气息。

彦回捻微抬下巴,看看蓝蓝的晴空,云卷云舒,不知不觉竟已到这荆州了,抬眼凝视司马羽上,见他眉眼间有淡淡阴霾,心下一忖,不由无奈,世人皆知这羽王与徽王不和,现下到了徽王的封地上,心里不怎么自在也是可以理解的,朝他安慰笑笑,遂沿河岸而行。

司马羽上却不是因为到了徽王的封地而觉不爽的,而是诸葛息那边好似有些麻烦,北魏皇族竟勾结朝中之人沿途设伏,漪素与诸葛息双双受伤,现下正在救治中,似乎情况很不可观。

司马羽上眼中冷锐一现,看来得去挫挫他北魏的狂傲了,谁给他的胆子。

想起朝中的人,个个口蜜腹剑,阿谀奉承,眼里厌恶浮起,压下心事,抬眼看去,只见许沂远远背影绰绰,遂缓缓跟上。

建平。

诸葛息一双眼里布满担心,手中的那双柔荑冰凉,仿佛仍旧在那场刀光剑影中,那透心凉的一剑,那温热的鲜红,那缓缓无力的身影,就这样躺在自己的怀中,就这样了无生息地睡在那里,任凭自己喊破了喉咙也不肯答应我一声。

床上的女子就这般安详的睡在那里,双颊再无平日的红润,纸般苍白,曾经一颦一笑的唇此刻染上寒霜,生生把那微红遮掩了去。

“阿素,醒来好么,只要你醒来,息哥哥就带你去见王爷。”

诸葛息眼底一片青黑,他已经三天未合眼了,自从把漪素从那场激斗中救出,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任别人怎样劝,他也不理,只道,此生无她,死去又何妨。

曾彷徨过,知她从未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也曾心有不甘,也曾默然嗟叹,为何最先遇到她的人不是自己,若是第一个住进她心中,是否如今早已携手而去,不理这红尘俗事,可如今,那些念想仿佛一下远离了去,只剩下一个期盼,若她能醒来,就算爱的人不是自己又怎样,就算一直以哥哥的身份呆在她身边又怎样,这些都比不过她的存在来的实在,只要能听听她的声音,看看她的笑靥,已是最大的满足了。

抬头深深凝视着她,那眉,曾惹上淡淡牵挂,那眼,曾染上丝丝离愁,那唇,曾绽出柔柔笑意,那颊,曾为某个人溢出朵朵红云,没一样是自己能够拥有的,哀叹一声,也罢,只要你愿意醒来,又何必奢求那么多。

“看着你笑,就够了……”

诸葛息温柔的眼,早已被她的影子填满。

是谁……如此温柔的手,为何这般熟悉,是他么?

“二哥……”

床上的人儿轻轻的呢喃,诸葛息一听,眼里哀伤一闪而过,半晌,“只要你醒来就好了……”

遂将她扶起,内力源源不断地传入她体内,良久,诸葛息额上渗出一层薄汗,气息紊乱,才缓缓收回手,将她轻柔放下,见她脸色不似那般苍白,才笑了笑,遂转身缓缓离去。

床上的人儿,慢慢睁开了眼,一滴泪滴入发间,其实早在他传送内力之前她就醒过来了,她不敢,不敢面对他的情,这些年来,她很清楚自己爱的人是谁,他的一腔情意,她怕是注定要辜负了,情……怎能勉强……

又想起那个如夜般深沉的男子,心里微微暖了起来,纵使知道他不会爱自己,可是仍旧控制不住自己对他越来越深的情意,以前常伴在他身侧倒不觉着情有多深,此番离开他的这半个多月来,思念一日比一日噬心,每次那俞见加深的思念,又甜又苦地痛在心的位置。

他会来么?好想此刻看看他……

朝华,碧央宫中,皇贵妃丰溢芸微微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不懂,为何正荣宠不衰的梅妃,每日都来与自己谈会儿话,自己早已看破这后宫的是是非非,常伴清灯,诵经念佛,若是想找人叙话完全可以找这宫内的其他妃子啊,为何偏偏要来这冷宫一般的碧央宫。

岚筝笑意浅浅地看着丰溢芸,多日的观察下来,此女子如她爹爹一般慧思钟秀,谈话间给人恰到好处地疏离,又不失分寸,好一个聪慧的女子,比那些妃嫔强多了。

岚筝凄婉柔柔道“其实并不是妹妹不想找姐姐们叙话,只是在这宫内,要找到一个完全可以说心里话的人,实在太难了,妹妹如今不过是小小承欢罢了,便受到姐姐们的白眼相向,只有在芸姐姐这里,妹妹才有片刻的安心,”

丰溢芸见她泫然欲泣,眉目间无限哀伤,想起自己初进宫时,也如她一般遭人欺辱,最后更是……眼里许久不见的伤痛闪现,忙闭眼念几句佛经,半晌睁开眼,已一片清明。

岚筝还在低低抽泣,微微颤抖的肩,惹人无限怜惜,圣上一定待她很好吧,思及此,起身往寝殿走去“你走吧,本宫早已不愿理这宫内任何人,任何事。”

岚筝诧异抬眸,听着她略带冷意的话,眉头轻蹙,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敛下眼中深思,岚筝无奈地叹一口气,低声道“那妹妹就不来打扰芸姐姐了,”

淡淡的落寞萦绕在她的背影,丰溢芸透过窗棂,那渐渐远去的身影仿佛将她拉回记忆的最初……

旁边的苏璃低叹一口道“娘娘还是放不下么?为何如此冷言相向?”

丰溢芸无奈轻声道“璃儿,这么久以来,你是最了解我的人,说是放下,哪有那么容易?那个女子,如当初的我一般,不诲人事,看着她我便会想起曾经与他的那段日子,可……最后的结果却是……我再也承认不起那般痛苦的结局。”

苏璃拉着她的手叹道“可你也不能迁怒至别人的身上啊。”

丰溢芸抬眸流泪道“我无法释怀,为何他要那般残忍地对我,为何一开始要对我好,最后却生生将我的心从他身上挖出,再也不看一眼,难道他没有心的么?”

丰溢芸嘤嘤地垂泪,那张脸总会在午夜梦回时进入自己的梦里,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冷漠,年复一年地折腾着,折磨着自己。

苏璃也禁不住她这般哀怨的模样,哽咽道“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你的错,而是你们生错了家,帝王无情,后妃无爱,他做到了,而你却没做到……”

丰溢芸低低呢喃“帝王无情……好一个帝王无情……”

这一夜,司马凛朔再也没进入她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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