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升殿内,诸卿面色寒噤,殿内寒气逼人。
最高位置上的男人却依旧好整以瑕地看着众人脸上丰富变幻的神色,只是那眼中寒意渐深。
众人拿捏不定,都暗自低头偷偷瞥向彦谙,毕竟是他麾下的人,如今犯了这事……怕是他也逃不了干系。
清流一党暗自冷哼,似是很乐意看到这种结果。
廊武此刻更是怕地连话也说不清了,只感觉上位那无形的威压将自己狠狠碾在地上,层层寒气接踵而至,冷汗已浸湿内衫,双股战战,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却仍有汗珠不断渗出。
九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上前求情,毕竟私扣官银不是小事,况且正值江水地区洪涝,原计划将此批官银用于江南水利修筑,不想却在治粟内史廊武府上无意被人揭发。
凛帝向来赏罚分明,更是勤政爱民,此番他全是触了皇上的禁忌了。
司马凛朔轻扫下跪之人,沉着脸道“延尉何在?”
“臣在!”刚正不阿的聂铭帆恭敬步出,脸上一派肃穆,素闻他有‘清流第一人’之称,对待犯了错的人更是严惩不怠,相党的人看到他一出来,心,瞬间沉了下去,怕是没有反击的机会了罢。
“圣上,容臣一禀,”
彦谙见聂铭帆站了出来,心知就算此事不是廊武所为最后廊武也会供认不悔,只有搏上一搏了,遂咬咬牙站了出来。
司马凛朔微勾嘴角道“右相有何要说?”
“臣认为,此事有蹊跷,”
“哦?右相且说说有何蹊跷?”司马凛朔淡笑着问他,等他慢慢往自己为他设置的陷阱里跳。
“廊武平日随跋扈,但断不敢有此妄做,怕是有人……”
“依丞相的意思是,怕是有人在他背后指使。”
御史大夫丰承接下彦谙的话,却理解为了另一种意思,此话一出殿内立刻沸腾起来,众卿纷纷猜测何人在他背后指使他。
彦谙心下一沉,顿时明白了今日这出戏针对的不是廊武而是自己。心下一忖,复答道“丰大人所言及是,幕后之人这般狼子野心,怕是另有所图啊。”
遂又说道“这能指使内史的人无非那么几个,对了,左相爷,平日里见你与内史大人交往不错,不知你是否知道何人?若知道,还望大人能及时指出!”
彦谙一脸忧心,似是真为帝王社稷着想。
左相廖泽项本在一旁暗自担忧自己平日里与这廊武有得太近,突然听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心下一慌,忙抬头看去,见彦谙正一脸伪善地看着自己,胸口处一股火气爆发而出,遂冷冷道“右相此话甚为不妥,若说起与内史交往密切的人,右相当属第一才是,怎问起老夫来了。”
彦谙和蔼道“听闻左相爷几日前才在内史府上小聚,不知这内史有无漏口提及?这事颇大,还望左相爷明察。”
司马凛朔看着他这招移祸江东,面色不变,心下冷笑。
丰承不动声色上前道“启奏圣上,可否容老臣一言。”
“准奏。”
丰承沉色道“既然廊内史不曾辩言,不如收监由聂延尉审问,至于左相,就只好暂时委屈呆在府上了,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司马凛朔思虑半晌道“廖卿认为呢?”
廖泽项心下虽不满,倒也只好作罢,面上沉沉道“微臣遵旨。”
彦谙眼里闪过一丝阴沉,看来,是留他不得了……
司马凛朔与丰承交换了一个眼色,眼里深意翻涌。
子夜,月色泛起寒意,在暗云里忽明忽暗,魑魅魍魉一般的天牢,平添一丝阴气。
一缕黑影悄无声息闪进这森罗殿内,隐在暗处。
“这鬼地方夜里还真冷啊,”
“来,喝口酒驱驱寒,”
两人端起桌上的酒碗一口喝尽,攸地,两人倒下,黑衣人步出,快速扒下其中一人的衣服换上,又将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藏在暗处,遂挂上令牌向内走去。
不久,来到关押廊武的刑房,有两名狱卒守在门前,见廊武颓然地倒在墙角,眼里杀意一闪,复走到门前,道“奉延尉之命,带犯人去刑堂审问,”
那两人眼里半信半疑道“有何信物?”
黑衣人眼里阴蜇一闪“信物在这……”
手一动,两人已不可置信倒下,脖子上一丝血线,黑衣人勾唇冷笑。
遂打开狱门进去,见到廊武依旧不动缩在墙角,头发乱作一团,整个人像个乞丐一般,遂低声道“廊大人,大人我来送你一程。”
杀气浸开,那廊武依旧不动,黑衣人心下一沉,未做他想,飞身至狱门,便要逃遁而去,未料眼前已多了八名暗卫,黑衣人一惊,自己竟然未曾发觉,但此时已晚,身后那“廊武”也缓缓站起,那脸哪是那廊武,黑衣人心知中计,拼死舞动手中长刀,司马凛朔站在高处,冷冷俯瞰那快要败的黑衣人,低声道“留活口。”
那八人随即摆成一个剑阵,黑衣人暗叹,竟是皇上的暗卫“幽罗八子”心下知道自己逃不了了,眼中狠意一闪,剑势急转,朝自己项中抹去,那八人齐齐挥出手中长剑,堪堪拦下,黑衣人挡不住这般凛利的剑势,被掼于墙上。
“嘭!!”
倒在地上,再也不能爬起。那八人定定站成一排,如石般不动,气势森然。
司马凛朔缓步而下,双手拢在袖里,面上平静,但那帝王的威压罩下,黑衣人额上的汗裹着血滚落。
司马羽上站在他的面前,一身暗纹锦衣,在夜里透着森森的冷意。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便是他的得意暗影——夙?”
地上那人后背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瞳仁刹那收紧,原来……他早已知道!!
司马凛朔缓缓蹲下,轻轻道“今夜,你有两条路……”
那人听闻此话,愣了一愣,费力地抬起头来,却撞进一片深暗的眼里,那目光,似要将人生生吞噬殆尽,却又透着一丝怜悯,怎会有如此矛盾的一双眼……
司马凛朔轻勾嘴角道“第一……死在这里,连同那些你主人犯下的罪孽,第二……”司马凛朔无限怜悯地看着他“你想听第二么……”
地上的人手缓缓捏紧,低低的声音传出“我选第二!!”
司马凛朔微挑修眉道“哦?你怎知这第二为何?”
那人悲凉的声音响起“我的价值不久这些么……”
司马凛朔脸色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半晌缓缓笑道“好,可是朕怎能信你呢?”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近乎吼道“因为我是姜家的子嗣!!”
司马凛朔诧异一顿,那个被彦谙陷害至灭族的清流大夫?
随即看向他,见他满脸恶毒,眼里是翻涌的仇恨,心下一定,半眯着眼缓缓道“原来是姜大人的后代,那你的打算是……”
那人恶毒冷笑转眼看向司马凛朔道“已榄下他的暗楼——擒飞阁,只等一个机会,便能让他死在自己多年培养的人手中!”
司马凛朔轻道“怕是没那么简单……今夜他叫你一人前来,便是让你探探虚实,若真无陷阱,你便可奉命而归,若有陷阱,那么……你便是他拿来送死的。而现在,正是这第二种下场,他怎会让多年培养的人轻易送死,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便是,你已经被他怀疑了……”
司马凛朔嘴角笑意浮开,眼里一片暗流。
地上那人如坠冰窟,面已扭曲,满眼不可置信,他不相信多年的隐忍竟还是被他识破了。
深深的抓痕印在地上,仿佛受不了这般打击,那人浑身颤抖起来,一阵血脉翻涌,一口血喷出,司马凛朔见时机已到,低沉说道“朕可以让他对你重拾信任……”
地上的人瞬间抬头道“还望皇上明示!”
司马凛朔微微笑道“你这意思是,答应为朕所用了?”
那人不顾身上伤,上前匍匐道“只要能灭掉那狗贼,我甘愿做任何事。”
司马凛朔微微蹙眉道“可是,朕要的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这样才能长久呆在彦谙身边,一步一步架空他的权力,而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那人微顿,半晌敛容道“定不辱使命!”眼里已清明沉稳,哪有半点那时的狂戾。
司马凛朔眯眼道“朕希望以后你能给朕带来有用的帮助。”
那人眼里坚定道“属下遵命!”
说罢,司马凛朔示意那八人,那八人会意,遂走到夙的周围,掌风响起,夙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快速愈合,穿上来时的黑衣,瞬间消失不见。
司马凛朔看着天窗投下的月光缓缓笑道“自作孽不可活……”身后幽罗八子,肃容静立,给夜添了一丝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