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元带着人,气势汹汹杀到林安的小院,但才刚走到院子门口,鼻子却嗅到一股浓郁的药香。
“这是……回春丸出炉时,所散发出的香气!?”葛元不禁为之一愣。
他连忙拦住其他人,循着香味源头,轻手轻脚的朝厨房走去。
厨房的大门洞开着,里面除了一个炉灶、案板,也几乎没有什么障碍物,一目了然。
葛元见到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惊得呆住了。
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傻愣愣道:“我看到了什么?有人居然用厨房的炉灶、瓢碗,成功炼制出了回春丸?这……这怎么可能?”
葛元走进厨房,捻起一粒被随意盛放在陶碗中的回春丸,仔细打量一番,又凑到鼻尖嗅了嗅,骇然道:“这是……上品回春丸!太不可思议了,你居然用这么简陋的工具,炼制出了上品回春丸?”
“把药丸放下!”
林安头也不回,手脚不停,继续处理着药草,淡淡说道。
以他的敏锐感知,自然早察觉有人到来,不过并未在意。
炼药师在炼药时,必须保持十分的专注,否则稍有失误,便会导致所炼制的药丸,品质下降,甚至有可能炼制失败。
葛元是十级炼药大宗师,自然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眼见厨房里还整整齐齐摆放着处理好的药草,估计林安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葛元也不着急,就呆在一边,用心观看着林安炼药。
在这一刻,葛元不是一个十级炼药大宗师,而是个虚心学习的学徒。
林安炼药的动作,对火候的把握,无一不是妙到巅峰,让葛元看得如痴如醉,那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境界。
十级炼药大宗师,并非意味着,葛元对每一种药方,都掌握到了十段大圆满境界。
事实上,世上的药方,不计其数,也根本没有哪个炼药师,能够达到这种地步。
炼药师只需要有一种药方,掌握到了十段大圆满境界,就可以被称之为大宗师。
葛元也同样如此,他之所以能够晋级炼药大宗师,是因为他将一个很低级的药方,掌握到了十段大圆满。
回春丸已经是非常高级的药方,葛元在十年前,便已达到九段大成。
不过可惜,与武技的境界一样,九段大成境界,可以靠努力达到,而十段大圆满,却必须要天赋。
很显然,葛元欠缺这样的天赋。
如果没有名师指导,葛元终其一生,也别想达到十段大圆满。
可是今天,葛元却看到希望。
林安正在向他展示着,什么是十段大圆满,那是如同行云流水,将炼药变成一门艺术的超然境界。
“师父!”吕飞鱼境界不够,看不出林安的动作,有什么出奇之处,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此人就是林安,我们不是来抓他去执法堂的吗?”
“闭嘴!”葛元压抑着嗓音,厉声呵斥道。
吕飞鱼被骂得有些懵,师父本来被他早撩拨得火气直冒,怎么忽然间,就偃旗息鼓了?
不过,吕飞鱼不敢冒犯师父,随同他们师徒而来的四名执法堂弟子,却不耐烦了。
“林安,你殴打二等供奉吕飞鱼,并且肆意辱骂一等供奉葛大师,如今事情发了,跟我们回执法堂受审吧!”
名叫林和的汉子,大步走入厨房,伸手抓向林安肩头。
“慢着!”葛元大急,眼看一炉上品回春丸,即将‘出锅’,林和这一把抓上去,就全毁了。
只是,想到‘出锅’这个词的时候,葛元心里就不由得感到无比怪异。
他用品质上乘的药鼎,都很难炼制出上品回春丸,可是林安却居然用大锅炒出了上品回春丸,真是让人情何以堪。
“葛大师放心好了,林安罪大恶极,我们执法堂定会严惩他,给您一个交代!”林和轻松将葛元拦在一边,继续伸手,抓向林安。
葛元是十级炼药大宗师,可是实力却并不高,只是六阶凝血境武者而已,哪里拧得过九阶凝血境巅峰的林和?
嘭!
喀嚓!
林和的手掌,刚搭上林安肩头,就发出一声闷响,并伴随着细微的骨裂声。
这可绝不像是手抓在肩头,所能发出的声音。
葛元大急,以为林和已经出手,将林安打伤。
没想到他抬眼一看,却只见林和手臂剧烈颤抖,闷哼一声,后退三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林和手臂无力垂下,眼中一片骇然,林安居然身子不动,只凭肌肉弹起,就将他手臂震得骨裂,几乎整条手臂都被废掉,这未免强得有些离谱了吧?
“我让你先等一等!”葛元怒视着林和,“让我问清楚了再说!”
林和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他现在手臂酥麻,连抬起手臂这样的动作,都极为艰难,想不等一等都不行了。
葛元还以为自己喝阻见效,看向林安,沉声道:“林安,你无缘无故,打伤我徒弟在先,又出言辱我在后,可有什么话说?”
“你徒弟对你这么说的?”林安仍是专注于手中的药草,头也不回的道。
“不错!”葛元冷声道:“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惊世骇俗的炼药手艺,少年得志,不免猖狂,可是,这不是你随意侮辱一位十级炼药大宗师的理由!你今天若是不给老夫一个交代,别看你是林家嫡系子弟,老夫就算告到家主面前,也一定让你受到惩罚!”
“你还是先仔细问问你的宝贝徒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林安一听就明白,必定是吕飞鱼在其中挑拨离间。
自己这个林家嫡系子弟的身份,说起来好听,可是整个林家,有几个人会放在心上?
这种拙劣的谎话,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葛元并非傻子,很快意识到不对,凌厉的目光一转,瞪着徒弟:“究竟实情如何?还不给我老实交代……”
“师父,您怎么相信这个废物的话?我脸上这一记耳光,可是证据确凿……”吕飞鱼只听师父的语气,就知道师父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谎言,禁不住有些惊慌起来,口不择言辩解道:“我虽有不对在先,可这个废物明知我是您老人家的徒弟,却仍然出手打了我一记耳光,更声称就算是师父您老人家,也照打不误,我挨一记耳光不要紧,可是师父的脸面却不能丢啊!”
葛元果然迟疑起来,徒弟的话,不像是假的,可惜他并不知道,徒弟没有说谎,却玩了个春秋笔法。
同样的事情,换个不同的叙述方式,顿时便黑白颠倒,令人无从分辨。
“林安,你有什么话说?”葛元沉声道。
“无耻之尤!”
林安淡淡给了四字评语。
“看,这废物何等跋扈!”吕飞鱼连忙大叫:“当着师父您老人家的面,还敢出口伤人,辱骂您老人家!”
葛元本以为林安骂的是自己徒弟,可被吕飞鱼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林安有点像是在当面辱骂自己,不禁一愣。
林安终于转过身来,一锅十粒回春丸,已经炼制完成,冷笑看着吕飞鱼,“你不仅无耻之尤,而且胆大包天,到现在还不死心……我只问你一句,你说出你师父名字的时候,是在挨了一记耳光之前,还是挨打之后?”
吕飞鱼一下子愣住了。
葛元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葛大师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打你徒弟一记耳光?”林安继续冷声道。
“为什么?”葛元下意识问道。
“你徒弟以为我好欺负,只因我不理会他的嘲讽,便硬是要扇我一记耳光……”林安冷笑,“只可惜他有扇人耳光的爱好,却没有扇人耳光的实力,反挨了我一记耳光!”
葛元闻言,不禁怒视着徒弟,“你给我老实交代,别想给我撒谎,这件事藏书阁肯定有其他人看到,你这时候撒谎,等我向其他人问出真相,你知道后果……”
吕飞鱼期期艾艾,最终还是不敢再编谎话,继续蒙骗师父,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哭嚎道:“师父,是我猪油蒙了心,被这废物打了一记耳光,我实在气不过,又怕师父不肯为我出头,才说谎挑拨师父的!”
葛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吕飞鱼,你真是好大的狗胆!你既然如此能耐,都能替师父做主了,看来以后也不再需要我这个师父的教导,我葛元也教不起你这样的徒弟,你给我滚吧!”
林安的炼药术,把葛元震得不轻。
要是没有今天这一出,葛元本来还想着,以后有机会向林安请教一下炼药术。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有这个心,又哪里有这个脸,再张得开口?
吕飞鱼欺蒙师父,大逆不道,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葛元又如何还能容他?
“林和,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抓这个废物去执法堂?”
一名等在外面的汉子,终于忍不住,不耐烦的大声催促道。
“慢着!”葛元又羞又愧,连忙出声阻止,“这件事我已问明真相,错的不是林安,而是我的弃徒吕飞鱼,我回去之后,会向林鹏执事说清楚的,你们就不要再插手了!”
好嘛,现在就直接称呼弃徒了。
吕飞鱼眼前一黑,手脚发软,几乎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