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在厂里忙来忙去,每天为了把活赶出来,经常要忙到夜里,活多的时候都要忙上整整一宿,虽说生意还算不错,毕竟像这样的小型加工厂在这里有很多,竞争也厉害,只有肯卖力气,才能抢到活,挣的都是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守财每天都在厂里跟工人一起,一忙一整夜,累的都直不起腰,可是守财不嫌累,有时见我累的时候便会过来宽我的心“四哥,活有点累,不过不去干,怎么才能挣到钱?”
我觉得守财说的对,天上永远不会掉馅饼,只有去干了,日子才能越过越好,我始终都相信这个理。
天降明显感到累了,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有好几次都悄悄对我说这活太累,他不想再这样干下去了,我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又犯了懒散的老毛病,当初来东北凭的是一时冲动,只是抱着来东北就是来挣钱的态度,完全没有想到要吃苦,世间哪有这样的事,他每次这样对我说我每次都劝他要坚持,我们拿着钱来东北,千辛万苦终于把厂子办起来以后就回去,不要被村里人笑话?
天降听我这么说,便不再说话,只是低头抽着烟,我真担心他这样,说不定哪天一撂挑子,闹着就要回家去。
守财也看出了天降的反常,偷偷问我天降怎么了,我没有跟他说天降不想干想回家的事,我怕说出来再会生出什么事,想想守财每天也都累的够呛,觉得尽量少给他心头添堵,能撑过去就撑过去,只是告诉他天降没什么事,最近活比较紧,有点累。
我的话守财半信半疑,对于天降的事,守财心中也知道了大概,只是没有捅破,两人的关系开始发生了变化,除了干活很少说话,都憋在心里,我看着他们两人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想劝劝他们两人,却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也就一直都没开口,原本想等忙完这段时间再跟他俩好好谈谈,谁知还没来得及就出了事。
厂里的原料已经不多,刚开工没多久原料就全部用完,机器停了下来,天降一大早就进城去拉原料,守财等着天降赶紧把原料拉回来,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天降的身影,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天降还是没有回来,守财再也没有沉住气,跑到我跟前,大声对我说“四哥,这活没法干了。”
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天黑的时候,天降回来了,喝的醉醺醺,也没有拉回原料,我见天降这副样子,立马火气涌了上来,正要问天降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守财却先发起了火,指着天降大吼着“我们在这累死累活,你去喝酒享乐,你以为你真是大老板?再大的工厂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天降见守财对他吼了起来,马上来了劲,指着守财大声嚷嚷着“老子想喝酒就喝酒,你管得着吗?你敢说我?你什么东西?你在乎这点钱,老子不在乎。”边说边往前走,朝着守财奔了过去。
守财被天将这么一说,也是恼羞成怒,握紧拳头也朝天降奔去,我赶紧抱住天降,大声冲守财喊着“守财,天降醉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天降见我抱住他,使劲挣脱着,嘴里大声说着“我没醉,我清醒的很,我没醉,四哥,你放开我,我就是要揍他,他敢说我。”我抱着天降死死不松手,硬是将他拽进屋里。
天降躺在床上对我说“四哥,我真不能在这干了,我要回去,明天就回去。”
我瞪了他两眼“说什么胡话,你喝醉了,好好睡觉吧。“我知道天降没有喝醉,我也知道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这个厂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干下去了。
我从屋里走出来,守财正坐在院子里,我走到他身旁坐下,守财对我说“四哥,我和天降闹到这个地步,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干下去了。“
我知道守财的意思,便对他说“守财,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看着你和天降闹成这样,我也挺难过的,我一直以我们能够把这个厂子办起来而感到高兴,这是我们外地人在东北开的厂子,这是我们外地人在东北挣的脸面,本想着要在东北过上几年,谁知事情却变化的这么快,天降这个人有点懒散,但他这个人并不坏,只是有些话一旦说出了口,就没有再回旋的余地,我和天降明天就准备回去了,厂子就交给你了,你能干,四哥也希望你能够干好,你也一定能够干好,守财,我们以后就算不能在一起干,也仍旧是乡亲。”
守财听说我也要回去,马上劝我说“四哥,你不能回去,天降要回去我不留他,你一定要留下来。”
我听了呵呵笑笑“守财,说实话我也想留下来,我也知道我这样回去村里人会笑话,我之所以能够跟着你来东北,就是想干点事出来,让村里人不再笑话,我和天降一起来的东北,天降回去,我若不回去留下来跟你一起干的话,村里人只会更笑话我,为了多挣点钱就把合伙人赶回了家,那样的话我挣再多的钱还有什么意思啊。”
守财听了我的话便不再吱声,我和他就这样安静的坐着,东北的夜凉的很,这一晚似乎还要更冷,我和他一直坐到后半夜才起身回屋,我躺在床上,望着天上的那轮月亮,想象着千里之外的美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去见她。
我和天将第二天便离开了,我没有让守财去车站送我,我知道他和天降之间的气还没有全消,在赶往车站的路上,天降对我说“四哥,是我对不住你。”
我听了呵呵笑笑“什么对不住?不要胡说八道。”
“昨天你和守财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他说“你听到什么了?你听到守财跟我说东北哪里的小媳妇漂亮了?”我呵呵大笑,可天降却一点都没有笑,我忽然意识到他刚刚说的那句对不住我里带着多深的愧疚。
火车缓缓驶出车站,我朝窗外望了望,这片宽广的土地正在向我敞开着怀抱,不是在迎接我的到来,而是要送我离开,送千千万万个像我一样的人离开,就在离开前再拥抱这群人一下,感谢这群人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在这里留下了汗水与眼泪,我这是第二次离开这里,上一次是送雨新来当兵的时候,我不知道以后我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也不知道和守财还能不能再见面,我的心湿漉漉的,像是被一场大雨淋个透底,看着越来越快的火车和铁轨两旁快速退去的一切,我感受到了人生的无常都集结在这离别的时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