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真常常来信,信都是雨新写的,雨新写的字很漂亮,我每次握着寄来的信每次都像站在雨新面前听他亲口说出来一样,美真在信上告诉我家里一切都好,让我不要挂念,叮嘱我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雨新替她干了很多活,雨随也上了学,她经常会回娘家去看雨停,小家伙吃的白白胖胖,现在已经会走路,还会叫娘了,美真信上还说家里买了电视,是村里第一台电视,晚上的时候雨新就把电视搬到院子里,全村所有人都到家来看电视,院子里挤满了人,像看电影一样,乡亲们边看边帮着剥玉米,一大堆玉米一晚上就被剥的干干净净,大家说说笑笑,热闹极了。
读着美真信上所说的一切,我从一个个字里看到了我熟悉的每一个人,看到了我的孩子在一天天长大,看到了乡亲们就在我身边,觉得我一直都呆在村子里,从未曾有一刻远离,想家的时候只要拿出信来看一看,心里就好受了很多,每每梦里都能看到美真和孩子的身影,让我都能从梦中笑着醒来。
我对孩子们挂念,但并不担心,因为他们都很好,孩子们越是让我安心,我越是想念母亲,她老人家现在是一个人,人一上了年纪心境就会容易变的凄凉,父亲又已去世,陪伴母亲的只有漫漫的长夜和无尽的孤独,我是她的儿子,却又不在她身边,我在为了我的子女东奔西走,却忘了曾经那个为我东奔西走的人,每每想到此,我都会有着一种深深的愧疚,母亲给了我生命,把我养大成人,我没有能够回报她,她不会怪我,我如果不能像她对我一样对待我的孩子,她就会怪我。
让我欣慰的是母亲的身体还很好,虽已年过古稀,身板依然硬朗,美真信上说母亲每天都会去找村上的老人打牌,天天如此,风雨无阻,美真说有次她见到大嫂滑到水沟里上不来是母亲用拐杖把大嫂拉上来的时候我都禁不住乐出了声,对于一个老人来说,能够身体好,能够自己照顾自己,能够开心的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年底的时候至宏成了家,至宏也快三十岁的人了,现在终于有了家,我很高兴,感到肩头沉甸甸的担子一下轻松了不少,至宏的婚礼上,母亲笑着笑着竟流出了眼泪,浑浊的泪水顺着她满是褶皱的脸滴滴往下滑,现在这一刻,最高兴的应该是母亲。
老板的一个朋友来了窑厂,看到老板的窑厂开的这么红火,便问老板有没有什么法宝,老板哈哈大笑,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我对朋友说“这就是我的法宝。”
老板的朋友把目光转向我,仔仔细细打量着我,掏出名片递给我,他姓周,是老板生意上的朋友,在海南刚开了砖窑厂,此次前来就是向老板取经来的。
晚上周老板做东,请我们吃了饭,我们都喝了很多酒,老板已喝的不省人事,我喝了很多酒,头有点疼但意识一直都很清醒,周老板坐在我身边,拍着我的肩膀,开口对我说“老王,跟我去海南吧,那里有更大的空间等着你去施展,这里已经到了极限,只能往后退不能再往前走了。”
我听了周老板的话,明白他说这番话的意思,他知道我有管理砖窑厂的能力,想让我到他那里去,又看看他满脸通红,满口酒气,以为他已喝醉了,说着胡话,也没往心里去,只是笑笑应付了过去,谁知第二天他就跑来找我要我跟着他去海南,机票都已给我买好了,我见推脱不掉,又看看老板,老板也呵呵在笑,对我说“老王,就跟着周老板去看看吧,顺便也学学他们的经验。”
老板开车把我和周老板送到机场,临上飞机的时候老板突然叫了我一声“老王,你会回来的是吧?”我回头看看老板,老板正目不转睛看着我,我冲老板呵呵笑笑,便上了飞机。
两个多小时后,周老板告诉我已经到了海南,我不相信会有这么快,从村里去镇上仅仅十几里路都要走上好长时间,现在去海南,中间隔着万水千山,短短两个小时就到了?周老板看着我吃惊的样子笑着说“老王,就留在海南干窑厂吧,每次都坐飞机回家。”
周老板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跟着一起呵呵笑着。
我跟着周老板去了他的窑厂,窑厂的规模很大,工人也不少,但生意却不是怎么红火,厂子里有三三两两来买砖的人,却使得这空旷的窑厂显得更加冷清,周老板向我说了一些具体的情况,砖窑厂在海南刚兴起,工人都不太会干,最主要是缺少一个有经验的管理人,周老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望着我说“老王,只要你答应留在这里,我会给你双倍的报酬。”
我听了周老板的话,很是感激,感激他对我的信任,感激他的慷慨,可我还是拒绝了他,周老板问我为什么,我对他说“我没想过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都很满足,我留在这里,我的钱会变多,但我的心将不会再安稳,老板对我很好,我没有理由对不起他。”
周老板把我送到机场,临走的时候对我说“老王,我真希望能够早认识你几年。”我帮不了他,他还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也只能在心底默默祝愿他窑厂能够红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