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痴大师与叶飘飘本觉范苗二人理屈,听香涵韵一说,又是踌躇起来,不知这封书信到底是真是假,两人面面相觑,难以委决。吴刚见师父如此受人欺辱,气得满脸通红,扑地跳出,挥刀向香涵韵砍去。香涵韵身子微侧,已拔剑在手。
白光闪动,吴刚狂叫一声,单刀脱手,香涵韵的剑尖已指在他咽喉正中,喝道:“你跪下,本姑娘就饶你一条小命!”吴平连退三步,但敌人剑尖始终不离喉口。
香涵韵笑道:“你再不跪,我可要刺了!”吴刚道:“你刺吧,婆婆妈妈干甚么?”蓝家堡弟子各执兵刃,抢到厅中。范方武师中一些勇往直前之辈也纷纷抽出兵器,分别邀斗,登时乒乒乓乓的打得十分热闹。
蓝剑豪跃上椅子,大声叫道:“大家住手,瞧我的!”手腕一翻,金背刀横在喉头,叫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今日给苗人杰抵命便了。徒儿们快给我退下。”
众门徒依言退开,惨然望着师父。蓝莲儿急呼:“爹,不要!”可是,蓝剑豪此时见对方人多势众,和敌人周旋不过是多陪几条人命而已。是以,死志即坚,听见女儿呼叫,惨然看她一眼,举刀就往脖子上抹去。
只听得当的一声,有物撞向刀上,金背刀呛啷啷跌在地下,蓝剑豪身旁已多了一人。众人见这人面目清秀,手持折扇,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他如何过来,竟没一人看清楚。这少年自然便是南宫琼楼了。
他在人群中观看,本以为有了那封书信,蓝剑豪之事迎刃可解,自己不必露面,哪知香涵韵竟会耍了这一手,蓝剑豪无可奈何逼得要横刀自刎,自己再不挺身而出,已不可得,于是发钱镖打下金背刀,纵身而前,朗声说道:“各位前辈有话好说,什么事情大家坐下,心平气和的解决不是更好吗?就由晚辈给各位做个和事佬,如何?”
蓝莲儿又惊又喜,低声对父亲道:“爹,他就是琼楼哥哥!”蓝剑豪心神稍定,侧目打量,南宫琼楼一副书生模样,不禁满腹狐疑,微微摇头。
香涵韵尖声喝道:“你叫甚么名字?谁叫你到这里来多事?”南宫琼楼不动声色,说道:“在下姓楼。今日得有机缘拜见各位前辈英雄,甚是荣幸。”说着向众人抱拳行礼。
蓝家堡众人见他救了蓝剑豪性命,一齐恭谨行礼。对方诸人却只一痴大师等几个端严守礼的拱手答礼,余人见他年轻,均不理会。
香涵韵见他不过二十多岁年纪,冷冷的道:“快给我下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余浅冷笑一声,向她鼻子一耸,伸伸舌头,做个鬼脸。
香涵韵大怒,只道这油头粉脸的少年见自己生得美貌,轻薄调戏,喝道:“小子无礼!”突然欺近,挺剑向她小腹刺去,剑势劲急,正是香涵韵的绝招,叫做“云中裁月”。而余浅则只是冷笑,不避也不让站在那里。
南宫琼楼识得此招厉害,登即大怒,心想初次见面,无怨无仇,你不问是非好歹,一上来就下杀手,要制人死命,实在狠辣太过。见余浅不动,于是侧身挡在余浅之前,右手折扇一挥,搭在香涵韵的剑刃上,暗运内劲,施展引字诀,把香涵韵的剑锋荡开尺许。
南宫琼楼高声道:“苗三三苗爷的兄长当年行为不端,蓝堡主路见不平,拔刀杀死。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飞天剑客”龙起云前辈和“不败神童”钟老前辈都非常清楚。龙前辈当年有一封信言明此事,而钟前辈曾和蓝堡主同去拜见点苍派掌门师尊黄叶道长,呈上信。黄叶道长阅信之后,便不再追究此事。想来这封信多半就是了。”
说着向地下的书信碎片一指,又道:“这位姑娘将这封信扯得粉碎,不知是何用意?”
蓝剑豪听他说得丝毫不错,心头大喜,这才信他真是南宫琼楼;如果不是“不败神童”的弟子,是不可能知道此事的。紧紧握住了女儿的手,心中突突乱跳。
香涵韵冷笑道:“这是捏造的假信,这姓蓝的妄想借此骗人,不扯碎了留着干么?”
南宫琼楼道:“区区幼时,曾听钟老前辈谈过此事,也曾提到书信内容。这封信虽已粉碎,这位大师与这位爷台是看过的。”转头向一痴大师与叶飘飘拱手道:“只消让在下把书信内容约略一说,是真是假,就可分辨了。”
一痴大师与叶飘飘都道:“好,你说吧!”南宫琼楼望着范武成道:“范爷,令师兄已经过世,重提旧事,于令师兄面上可不大光彩。到底要不要说?”
范武成与苗三三早就在心虚,但给他这么当众挤逼住了,总不能求他不可吐露信中内容,一时张皇失措,额上青筋根根爆起,叫道:“我哥哥岂是那样的人?这信定是假的。”
南宫琼楼当即朗声背信。他语音清爽,口齿伶俐,一字一句,人人听得分明。他只念得数十句,众人交头接耳,纷纷议论,念到一半,范武成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喝道:“住口!你这小子,是甚么东西?”
南宫琼楼还未回答,“修罗残情”香涵韵冷冷的道:“这小子多半是姓蓝的手下人,要么是蓝家堡邀来助拳的。他们自然是事先串通好了,那有甚么希奇?”
范武成与苗三三猛然醒悟,叫道:“你说是听钟前辈讲述来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却在这里胡说八道。”南宫琼楼道:“你要怎样才能相信?”
范武成长剑一摆,道:“江湖上多说‘不败神童’武功惊人,你如真是他的后辈,定已得他真传。你只要胜得我手中长剑,我就信了。”
在他内心,早已有七八成相信书信是真,否则各位同门师兄决不会袖手不理,反有人劝他不可鲁莽操切,此时越辩越丑,不如动武,可操必胜之算,眼见南宫琼楼年幼,心想就算你真是不败神童的传人,学了些武功,这几岁年纪,又怎能练得甚么深厚的功夫,只要一经比试,自可将你打得一败涂地,狼狈万状,那么你刚才所念的信就没人信了;是否要杀蓝剑豪为兄长报仇,不约暂且搁在一边,眼前大事,总是要维护已死兄长的声名,否则连点苍派和武当派的清誉也要大受牵累。
不败神童虽是传说一般的人物,一生斗过上千次;不过却很少在江湖中露面。是以,见过他的人不多,真正见过他的武功之人虽有不少,但当别人问及时,总是支支吾吾的,所以当南宫琼楼说是不败神童告诉他时,大多数人都不以为然。
南宫琼楼心下盘算:“师父狂傲怪诞,众所周知。我也须装得骄傲狂放,怪模怪样,方能使人入信。”于是哈哈大笑,坐了下来,折扇往腰里一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伸筷夹个肉丸吃了,笑道:“要赢你手中之剑,只须学得不败神童的一点儿皮毛,也已绰绰有余。”
范武成怒道:“你这小子,就爱胡说八道,敢比就比,若是不敢!快给我滚出去!”
只因南宫琼楼适才折扇引开香涵韵的长剑,露了一手怪招,范方武师才对他心有所忌,否则早就有人上来撵他下去,哪容他如此肆无忌惮,旁若无人?
南宫琼楼又喝了一口酒,赞道:“好酒,久闻点苍、武当剑法精微奥妙,今日正好见识领教。不过咱们话说在前头,要是我胜了,你们跟蓝堡主的过节只好从此不提。你们再寻仇生事,这里武林中的诸位前辈,可都得说句公道话。”
范武成怒道:“这个自然,这里一痴大师、黄山二秀等各位都可作证。要是你赢不了我呢?”南宫琼楼道:“我向你叩头赔罪。这里的事,我们自然也不配多管。”
范武成道:“好,来吧!”长剑一振,剑身嗡嗡作响,范方武师齐声喝采。这一记抖剑果然功力不浅。他甚是得意,心想非给你身上留下几个记号,显不了我点苍派的威风。
南宫琼楼道:“在下曾听钟前辈述说天下武学,谈及点苍派一线拳、白鹤拳、三才剑,都是博大精深,武林绝艺,只不过这些拳术太过艰深,你多半领会不到,只有一路“点苍十九剑”剑法,想来你是练熟了的。钟前辈曾说道:‘你以后若是遇见,要是姓范的不听好言相劝,动起手来,须得留神他们这一路剑法。’”
范武成斜眼睨视,心想:“这话倒是不错,他又怎么知道了?”原来范武成的师父黄叶道人性格刚强,于点苍派历代相传、以轻灵见长的一线拳、白鹤拳剑造诣不高,最得意的武功是自创的一路“点苍十九剑”,曾向不败神童提及。
南宫琼楼料想其师既专精于此,范武成于这路剑法也必擅长,说到此处,注视他的神情,心知果已说中,又道:“钟前辈又说道:“其实这路剑法,在我眼中,也是不值一笑,现今教你几招破法!”说到此处,人群中忽地纵出一名青年道人,怒道:“好哇!‘点苍十九剑’不值一笑,我倒要瞧瞧不败神童怎生破法?”刷的一剑,疾向南宫琼楼脸上刺来。
南宫琼楼向左避过,跃到大厅中心,左手拿着酒杯。右手筷子夹着一条鸡腿,说道:“请教道长法号?”那道人叫道:“我叫元冰,点苍派第十五代弟子,是范师哥的师弟。”原来是南宫琼楼在酒楼见到的那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