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一定。”馆长说,“你们刚才不是提到了中国的秦始皇吗?他的墓几千年来依然是一个谜,不是吗?在埃及,真正有价值的墓,比如拉美西斯一世,也是从来没有被发现的。”
“那您的意思是?……”程启思依然没弄明白那个“传说”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肯定是跟这个居鲁士大帝的墓地里的宝藏相关。
馆长说:“传说,居鲁士大帝墓里的宝物一直都是存在的。而且,它并没有被盗墓者洗劫一空。因为,有一位祭司替他镇守着。”他跟着解释说,“在宗教方面,居鲁士是相当宽容的,他允许他所征服的土地的人们供奉他们自己的神明。而在波斯,他们奉行的是二元神教,坚持着善与邪的对立——当然,善与邪一直以来也是能够互相转化的。据说,他的祭司除了能够使他战无不胜,也能在死后保证他的安宁。”
程启思忍不住嘲讽地说:“如果真能保证,那居鲁士也不会授首给一个女人了。”
馆长瞪了他一眼。“我是在讲传说,传说,请不要用现代的观点去衡量。”
程启思急忙赔笑,钟辰轩却在那里偷笑。馆长又讲了下去。“传说,如果有谁能找到那件宝物,就能穿越时间和死亡,得到所想要的一切。”
钟辰轩重复了一遍。“得到所要的一切?”
馆长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居鲁士大帝所拥有的一切,你都可以得到。……至少,传说里是那么说的。无数的财宝,你想都想象不到的财宝,堆满在整个墓室里,可以耀花人的眼睛。所有的传说,所有的歌谣,在这一刻,在你的眼前,都可以成为事实。”他沉默了很久,又说,“没有人找到过居鲁士墓室里的任何有价值的藏宝。所以,这个传说,也许是真的。传说……很多传说都是事实,你们明白吗?只不过,被时间和人们口头的传诵变了形,而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
程启思问:“那么那个关键的宝物是什么?”
馆长笑了笑,这一笑却笑得很是神秘。“这个,当然就没有人知道了。不过,据说,是一个黄金打造的东西,上面刻着咒文。”
程启思失望了啊了一声。“黄金打造的文物要多少有多少,光凭这个,根本什么都不能确定。”
馆长点头。“但是,看来,罗景是真的发现什么了。我看到,在他房间里堆着的波斯古本,都是跟居鲁士相关的,他一定是在寻找什么。”
钟辰轩望着程启思。“罗景?”
程启思说:“是我表弟。”他简单地把罗景的事解释了一下,钟辰轩微笑地说:“看来,你这位生活朴素的学者弟弟也经受不住宝物的诱惑,跑去寻宝了。”
程启思懒得回嘴,他问馆长:“你还记得这段时间来找罗景的都是些什么人吗?或者,您有没有听到他们具体都谈过什么?”
馆长摇了摇头。“他们一来,罗景就神神秘秘地把他们带到自己的小屋了,我哪里听得到他们谈些什么。他们都穿着本地人的衣服,头巾把脸裹得严严实实的,脸都看不到。”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他们说的都是本地话,应该是这里的人。”
他看了一下钟,突然惊叫了起来。“哎呀,都这么晚了。你们一定累了吧?就在旁边那间房间住一晚上吧,那是为偶尔在这里的客人准备的。”
钟辰轩望了程启思一眼,程启思无可奈何,只能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一关上门,程启思就直截了当地问钟辰轩。钟辰轩把他的旅行箱放在屋角,无所谓地回答说:“来旅游的。”
程启思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里来旅游?”
钟辰轩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有点好笑。“怎么,难道你以为我是跟着你来的?”
“我只是觉得你出现在这里太巧合了。”程启思沉着脸说,“我不可能不提防你,辰轩。我说过,我害怕你。”
钟辰轩并没对这句话作出回应。“我明天打算去设拉子,看了看居鲁士的墓。你一起去吗?”
程启思讥讽地说:“你也想去挖宝?”
钟辰轩回了一句:“就算你挖出一山洞的宝藏,你又准备怎么运出这里?带两块钻石想过海关?别开玩笑了,人家不当你走私才怪呢。从伊朗带块波斯地毯走,都还要限制大小的。”
程启思恶狠狠地说:“那我就去走私!”
钟辰轩又笑了,说:“那你与其去找那虚无缥渺的宝藏,不如直接把楼下的文物偷走来得比较快。这里的保安措施你也应该注意到了,形同虚设,要偷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程启思冲口而出:“我们以前不是也做过贼吗?虽然是为了查案……”话一出口,他的脸色也立刻变了。钟辰轩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消失了。
确实,他们一起做过贼,在维也纳苏雅的家里。为了侦破她的命案。一想到这里,苏雅,秦颜,施思,这些在那桩命案里惨死的女孩子的脸又浮现了出来。程启思跌坐在床沿,绝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辰轩,钟辰轩,对你而言,那只是一次失败的试验。你还是一样活得这么潇洒,你是不是还在准备着你的下一次计划,寻找你下一次的猎物?我知道,我看得出来,你对若兰的事耿耿于怀,如果不查出她的死因,找出你那位姓赵的所长,你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我已经见识过了仇恨的可怕,我也真正理解到了仇恨会让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子,我以前并不真的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我想忘记那一切,你难道不明白?我无法面对我自己,尤其是看到你的时候,就会让我一再想起她们,那几个无辜的女孩子!”
钟辰轩望向了他。那双眼睛冷淡而又平静,程启思记得,他常常都会有这种眼神。那是一种估量的眼神,把人当作一个物件一样评估的眼神。
“作为心理学家,我可以告诉你,启思,如果一个人刻意地去回避一件事,那么所引起的后果有可能是相当严重的。那可能会导致这个人对某些相关的事情的心理障碍。所以,要解除这种障碍的最佳方式,就是去面对它。”
程启思打了个哈哈。“你的意思是说你就是来帮我面对我的心理障碍的?”
钟辰轩也笑。“当然不是。我说过,我是来旅游的。对了,你说你的表弟失踪了,现在有线索了么?”
程启思心里还是有几分狐疑。这时候的伊朗,并不是一个旅游的好地方,钟辰轩在这里出现得太巧合,让他始终无法释怀。但他现在也是茫无头绪,也不在意跟钟辰轩探讨一下现在的情况。事实上,他不得不承认,他突然地见到钟辰轩,还是喜多于惊的。在看到钟辰轩的房间空空荡荡的那一刻,他那种强烈的失落感至今都还没有消散。
“没有,一点线索都没有。明天我想请馆长帮忙看看罗景房间里的那堆书,有没有相关的线索。不过,我认为他应该是发现了跟居鲁士墓里的宝藏相关的东西,所以,我也打算去看看。”
钟辰轩耸了耸肩。“好吧,明天我们一起去。起个大早,怎么样?中午不知道那里会有多酷热了,我可不想被烤成干。”他随手拿起了床头的一个水晶的小玩意,雕成了一只鸟的形状,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晶红色。“好精致的东西,馆长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放在客房里,太不小心了。如果谁信手就拿走了呢?”
程启思盯着那只水晶鸟。“你怎么知道它是真的?”
钟辰轩笑了起来。“如果你对那些专家有足够的了解就会知道,他们的眼里根本容不得次品,赝品的。如果这是个粗制滥造的假货,他们如果不亲自把它给砸碎还算是客气的呢。”
程启思想起了罗景,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表姨妈每次出门旅行,总会带回些大大小小的纪念品。本来这也是人之常情,但罗景就偏偏最看不惯这些东西,总是会义正辞严对这些仿制品发表一大通议论。
当然,他的表姨妈对于罗景的长篇大论从来是左耳进右耳出,仍然照买不误。那些粗制滥造的东西为什么会有销量?就是因为有表姨妈这样的人。
程启思想着想着,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这一天他也够累的了,含糊地说了声:“我睡了。”他倒下去,几乎是立即便睡着了。
那天晚上,程启思睡得很不安稳。他做了很多梦,尽是些奇奇怪怪光陆迷离的梦。他一会梦见自己走进了一座巨大冰冷的石头砌成的房屋里,里面有一个威严的男人在看着他。那个男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室里回响。“你为什么要闯进我的地方?”
他又梦见自己在一个山洞里,满满地堆满了红宝石,珍珠和钻石。他抓起一把,冰冷而坚硬的质感在手里那么真实,让他的一颗心都在怦怦怦地跳。他左看右看,想找个东西来把这些宝石装起来,但东看西看,居然一个袋子都找不到,让他在梦里都在着急。
突然,他手里的触感变了。本来坚硬而有棱角的宝石,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柔软了。程启思低头一看,大惊失色地松开了手。
他手里正扼着一个人的脖子!秦颜,是秦颜!她美丽的脸庞被掐得紫涨,眼睛也突了出来!
程启思猛地醒了过来。当他意识到自己只是在做梦的时候,背上已经全是冷汗。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梦见秦颜,但是,这是梦境最真实的一次。程启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心里也全部是汗,仿佛还留着刚才掐在人柔软的脖子上的那种触感。他浑身抖动了一下,朝另一张床看了过去。
钟辰轩已经坐了起来,正对着他看。那双眼睛又是玩味又带着几分思索,让程启思浑身都不自在。“你看着我做什么?”
钟辰轩不答反问。“你做梦了?”
“……嗯。”程启思按着自己的头,“我……我又梦见秦颜了。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梦到过她了,可是今天又梦见了,而且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是不是……又遇上了你的缘故?你……你不会又对我催眠了吧?”
“你想得太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钟辰轩淡淡一笑,“在你心里,仍然认为我才是害死秦颜的元凶,是么,启思?”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程启思过了很久才回答。他又看了钟辰轩一眼。“你为什么不睡?”
钟辰轩朝外面扬了扬头。“我听到馆长起来了,下楼去了。我本来就睡得不沉,被他吵醒了,再也睡不着了。”
程启思看了看表,凌晨五点。“半夜下楼去?干什么?”
钟辰轩说:“我怎么知道。”他又补了一句,“我听到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说着什么居鲁士,波斯古藉,罗景的,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到什么跟你表弟有关的事了。”
程启思啊了一声。“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去查楼下罗景房间里那些波斯古藉了。这老人家,比我还要心急。”
钟辰轩一笑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在梦游呢。”
程启思已经坐了起来。“我下去看看,也许馆长发现了什么线索呢。”
钟辰轩说:“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