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凛跑到君越怀里就是哭的一塌糊涂,“你干嘛啊!丢下我一个人!你不管我!”这次君凛是真哭了,那种随时死掉恐惧让她终于意识到了死亡的可怕。
“凛儿……”君越本来准备责备她的,可是看到这孩子第一次居然为自己哭的如此难过,他也不忍心责备他了。
“凛儿,爹错了……”
“你错了,你别想丢下我!你别想丢下我!”君凛砸着君越的肩膀,哭的很伤心。
“一个男人,没见过你这么爱哭的。”一个温润的嗓音传入耳际。
“就爱哭,碍你什么事儿啊!”君凛头也没抬就是一阵没好气的抬杠。
“好好好,不碍我事儿,只是我有事问这位先生,你能不能……把他先借我……”那人问的小心翼翼。
君凛突然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类似乞丐造型的男人,“你要跟我抢我爹?你是谁啊穷叫花!”
“……”这次不止君越无语了,连这个刚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也对君凛无语了。
来人一双深邃如海的凤眸好笑的看着这个有着女孩子性格的男孩子在他爹怀里继续抽抽搭搭。
“好了好了,一个男孩子不能这样,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爹这不是没事么,快去追咱家的牛车,你最爱的棉布娃娃还在上面呢,小心被人打劫了。”君越摸了摸君凛的头发,宠溺地如同安抚一只小猫似的。
“好吧,我先去找小虎,爹你快点跟上来。”君凛临走时还看了一眼那个造型比乞丐还乞丐的人,翻了个白眼离开了。
君凛刚走,苏琉璃一双狭长凤眸含着戏谑的味道问君越,“你儿子?”
“对啊,从小被我宠坏了,没大没小的。”君越叹息一声。
“先生借一步说话。”苏琉璃一双墨色的眼眸跟他这个乞丐形象一点也不搭,眼眸清澈明亮,眸光流转间都能感觉到他的柔情似水。
君越看了一眼苏琉璃,跟着苏琉璃走进一个无人的破巷子,军队已经整好,已经慢慢前进了。
苏琉璃用打量的眼神看了君越一会儿,用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莫不是临华此次攻打南琅是因为你们父子?”
“殿下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呢。”
“所以他说的畏罪潜逃勾搭主母的那个军师也是你?”苏琉璃的眼神有点奇怪。
君越的脸有点挂不住了,“我和笙娘是真心相爱的。”
“可是为了你她被处死了不是么?就算真爱又如何,还不是如今孤身一人。”
“不,我有凛儿。”
“也是,你还有儿子,不过不管你是谁,我都很乐意接纳你,曾经名噪一时的九国谋士,上官越。”苏琉璃说的异常诚恳,没有一点看轻君越的意思。
君越没有感觉到诧异,南琅国君第五子,苏琉璃,字,子墨,为人诚恳友善,风流多情,却从不滥情,红颜知己无数,有勇有谋,是九国难得的人才,暗桩遍布天下,今日丢了南琅边城余城也是偶然,就他对苏琉璃的了解,这人恐怕会让对方丢盔弃甲,今日他却败了,这是天意。
“今天本想替你除去风颖晟的一员大将保住边城,可是天不随人愿,也是没办法的事。”君越叹息一声。
“难道不是为了报仇?”苏琉璃反问。
君越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远远听见号角声,苏琉璃知道有些事该问有些事不该问,所以只是淡然一笑道,“感谢今天救了本王的命,回头本王赏你。”
“不敢。”君越轻轻颔首。
苏琉璃只是置之一笑,转身离开,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丢盔弃甲就是这个样子吧,也是了,在边城驻扎了几个月了,而且突遇临华国偷袭,再怎么精明的人也算不到。
君凛着急边走边回头看君越跟了上来了没,可是君越还是不见踪影。
看着君凛焦急的神情,萧浒将一个大饼递到君凛面前,君凛眼神犀利地扫过萧浒和大饼,萧浒以为君凛又要发飙了,哪知君凛接过大饼居然还对他说了句谢谢……
萧浒的脸哗地一声跟跳进了开水一般,有烫熟的冲动。
君凛瞅了一眼萧浒,一巴掌就拍上去了,“姑奶奶差点死在战场上都没有变脸,你突然脸红是想怎样?为什么我感觉你真的是女儿身呢?脱了让我看看。”君凛说着就动手准备扒了萧浒,萧浒扯住自己的衣服和裤子脸更红了,“君凛!你这女流氓!住手!”
君凛看着萧浒那似乎小媳妇一样委屈的脸就笑了,“闹你玩的,看你吓的。”
收回动作规规矩矩地吃东西,走了许久,突然后面出现了军队队伍,黑色锦旗上南琅两个字耀眼地出现在军队上空。
握着长矛,拿着盾牌的士兵,密密麻麻地跟了上来。
旌旗猎猎,一如黑压压一片乌云。
君越先一步追了上来,看到君越,君凛一下子就扑了上去,不得不说,君凛实在太黏君越了,不过也是,君越是君凛唯一的亲人了。
君越摸了摸君凛的头发,推开君凛一步跳上了牛车。
君凛跳上去继续拽住君越的胳膊,君越好笑地看着君凛问,“如果有一天你爹我真的死了你该怎么办啊你。”点了点君凛的鼻子,君凛不满地哼了一声,“爹要是死了我就永远不原谅爹。”
“你呀,该是长大的时候了。”
“我就不长大,就不长大。”君凛继续任性着,一边的萧浒忍不下去了,终于开口了,“你不长大怎么嫁给我啊,君凛你要快快长大。”
“小虎,你喜欢的绝对不是我。”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容易害羞。”
“所以呢?”
“所以你应该需要一个男人疼爱。”
“……”萧浒黑着脸看着君凛,男人跟男人?天,这丫头是想干嘛?
君越拍了一巴掌君凛,责备道,“胡说什么呢你,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
“哪有——”君凛翻白眼,不满地咕哝道。
后面的军队很快就超过了他们几人,因为牛车实在是太慢了,君凛又见到那个乞丐一样的男人了,他混在军队里,还一脚的春风得意。
君凛嗤之以鼻,当那人的目光冷冷地投到她身上的时候他居然毫无来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冷的她不觉地抱了抱自己的胳膊。
军队在前面走了,那个男人远远地就朝他们喊,“速度放快!敌军马上就追上来了!在到达下一个城池前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君越看了看一车的家当,问君凛,“凛儿,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把这些东西都扔了吧?”
君凛看了一眼君越,又看了看身后的瓶瓶罐罐,虽然不高兴,可是为了让自己和君越能活着,扔了就扔了吧,钱财乃身外之物。
“听爹的。”
君越点头,回头对与他们并排走的萧浒道,“萧浒,把东西都扔了,你爹呢?”
萧浒看了看身后的平板木车上睡着的萧大权,点头,“好的,越伯伯。”
于是两家除了人以外,其他的东西都扔了,扔在了隐蔽的地方,君凛还想有朝一日她还能回来看到这些东西。
走了很长时间,午夜的时候他们还在赶路,走了一条与军队完全相反的道路,君越算准了敌军的前进方向肯定是跟着主军队走的,所以他们走了另外一条路。
凌晨丑时快过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战鼓声,敌军终于还是追上来了,君越站在荒野,看着天空那一轮残月叹息,不是他君越不肯帮苏琉璃度过这一难关,实在是苏琉璃这一关不牺牲君凛就过不去啊。
为了君凛,他宁愿牺牲其他人。
君凛没有休息,看着君越的背影,君凛也学君越的样子,抬头看着那轮残月叹息。
君越回头,看着君凛一副望月兴叹的模样道,“你叹什么气?”
“爹不是在叹气么?我是学爹来着。”
“你啊。”君越说了两个字没了下文。
“你啊。”君凛也学了一句。
战火熄灭了,战鼓声也停止了,有清脆的锣声响起,君越和君凛都知道,敌军鸣金收兵了。
如果没有猜错,南琅国君第五子,苏琉璃的军队,应该是全军覆没了。
“爹,你听,他们撤退了。”
“是啊,撤退了。”因为他们的目的应该是达到了一半,没有找到他君越,临华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牛安安静静地嚼着地上的干草,秋天快来了,草木也开始干枯。
君凛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转身就走,君越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去哪里?”
“去战场,应该有许多兵器,爹啊,现在我们什么也没有了,把那些兵器打包了去卖给军营就有钱了。”
君越嘴角抽了抽,可还是放开了君凛,让她去吧,去看看替她而死的人。
“爹你等我,我去喊小虎。”
“不行,你一个人去。”君越突然喊道。
君凛奸笑两声,“原来爹你这么贪心啊,好,我一个人去。”
君凛驾着轻功几个翻腾就越过了层层树林到了两军交战的地方。
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君凛愣在了当地。
她突然想起那个乞丐打扮的人了,那人清澈如一汪清泉的凤眸徘徊的脑海,君凛突然感觉心里一片空白。
立马行动翻动每个尸体,寻找着那一双让她觉得寒冷的眼睛。
一个,不是。
两个,不是。
三个,不是。
四个,不是。
……
第一百个,不是。
君凛急得满头大汗,可是没有一个是他。
第一百零一个……
一身乞丐似的打扮,一双凤眸紧闭。
没有一点呼吸声。
君凛突然意识到他死了。
不知不觉地,眼泪不听控制地从双眸滑落,君凛坐在原地问自己,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觉得难过?
明明她都不认识他,甚至——他都不曾认真看过她一眼。
君凛不知道,有些人即使只见了一面,可是这一面却抵得上千年万年。
一眼万年的邂逅,没有人能够堪破,就像她君凛遇到苏琉璃,注定一辈子要为那人肝肠寸断,注定她君凛一辈子要为他心疼。
突然脚边有东西动了动,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踝。
君凛吓的跳了起来,地上有个人轻轻地伸手,君凛靠近才看清楚,这个才是那个乞丐。
一个乞丐不好好做乞丐,混进军队逞什么能啊!
那人伸手想要说什么,衬着苍茫的夜色,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君凛竟然有种难过的感觉。
走过去将那人扶起来,抱进怀里。
“送我——送我回——回——”到底是回哪里君凛不知道,轻轻地摇晃着他的身子,突然感觉她的衣服被湿透了,君凛这才发现那人的伤口还在流血。
君凛一下子就慌了,立马大喊,“爹!爹!你快来!”
君越本就跟着君凛,他最后的心愿不过是让君凛找个靠山。
如果苏琉璃不死,那么他可不可以将凛儿托付给他?
虽然他俩的命数有牵连,可是终究会有死结。
他不知道这死结到底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