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了。”神尘睁开眼睛，说着与郝文逸一样的话。
所有人都抬着头，紧盯着神尘的一举一动。
“本次参赛人数一共有三千一百五十六位，好多。幸好这次负责记录的，不止我一个人。”神尘一副懒散的样子，从避雷针顶轻轻跃到楼梯房顶，发出一声闷响，并溅起了一地的灰尘，“下面没挤上来的，请到D栋和C栋楼顶，那里自然会有人接待你们了，赶紧的去。”
神尘没有用麦克风，也没有刻意让自己讲话的声音很洪亮，仿佛只是几个人在一起聊天般的语气。但所有人都听见了他讲的话。
楼下拥挤的人群这才渐渐散去，分别涌上了相邻的宿舍楼D栋和C栋。
“另外，”神尘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脚下的人群一眼，自顾自地说着，“第一轮，包括我在内一共是三名考核官，另外那两位可能比较好说话些，出的考验也可能会简单些，不妨过去挤挤。”
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十几秒才重新缓和下来。然而，没有人下楼。
“很好，看起来你们都不怕我。”神尘终于是颔首，扫了在场众人一眼，似乎不太乐意。
“第一轮的考验非常简单。大家都知道，这里是E栋宿舍楼的楼顶，七楼，离地面的话，有二十五米高。按照这个高度，应该能摔死人了。嗯，你们一个一个来，往下跳，摔不死你的话，第一轮就算通过了！”
神尘语不惊人死不休。
众人一片哗然，其中还有一部分，对神尘怒目相向。
“哦，顺便给你们科普一下，其实这个高度是不一定摔得死人的，只摔成残废的概率还是有的。其实只要成为安家的女婿，摔残了又有什么所谓呢？首先，敢参加，就得有取胜的信心啊，你们说对不对。”
神尘对众人的敢怒不敢言一脸不屑，甚至很没风度地发起了群嘲。
孙雨洋也感到大为愕然，这是考验吗？简直是在赌命啊。但暗地里，总觉得神尘是在吓唬大家。然而，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是，这触到了孙雨洋的痛处。
或者说，这是他的耻辱。也不知道，神尘是否在故意羞辱他。虽然神尘自始至终都未曾看他一眼，好像在人群中找不出他来一样。
“谁第一个来？天黑之前还有没跳的，一律淘汰。”
人群继续议论纷纷。神尘话音刚落，紧接着，从人群中传来了一声：“我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材稍高的少年，从人群中钻出，看起来尚有几分眉清目秀，只是长了些许痤疮，不太雅观。
孙雨洋远远瞥去，一眼便将此人认出，顿时吃了一惊。
神尘见了此人，仿佛也来了兴致：“嗯？出头鸟阿泽？去吧，赶紧的。”
少年面无惧色，攀上阳台，二话不说，便纵身往前一跃。
神尘坐在边上往下看，顺便还调皮地做了个遮眼的动作，扭头别向一边。
“噢，好惨。”神尘满脸戏谑地叹道，从身后掏出册子和笔，边写边念：“艾利泽——过。”
众人再次哗然，这就通过了？同时，他们意识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那就是——楼下没有传来任何响声。
作为护栏的水泥墙砌得很高，接近两米，护栏边上架着一道扶梯。刚才的阿泽，便是攀着扶梯踏上护栏顶的。所以，没人能看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究竟是死是活。
众人再次归于沉寂。神尘却是不耐烦了起来，略带斥责之意地：“你们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郝公子？让你们跳就跳，哪来那么多废话。我点名了。”
神尘再次一跃，跳到扶梯顶侧，并且念了一个名字：“王远。”
离扶梯最近的少年顿时吓得一哆嗦。
“每念到一个名字，有五秒钟时间，要么就淘汰。”
神尘补充道。
然而脚下的少年望着他，却仍迟迟未攀上扶梯。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甚至没人认识他，只是糊里糊涂便报了名，他只是一个新生。
“下一位，魏轩。”
名叫魏轩的另一位少年，则毫不迟疑地噔噔噔冲上护栏，并跳了下去，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拖滞，这令神尘感到颇为满意。
“很好。张庆玉。”
“夏乐。”
“王为。”
“单勇。”
神尘念到的名字，全都离扶梯极近，然而他却始终盯着手中的册子，并且不停地划着。
远远看着的孙雨洋，不得不惊叹神尘的观察力和记忆力。
过了好久，那位名叫王远的少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淘汰了，只好黯然独自下楼离去。
神尘不停地念着，偶尔有几个迟疑未能及时登上扶梯的，便会被念出的下一个名字，无声亦无情地宣布着他们的被淘汰。
以至于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被念到名字的人，都被宣判了死刑，然而如果他们下楼离去，便会获得新生；如果他们跳了下去，便等于接受了死亡。
个别参赛者登到护栏上，却迟迟未跳的，直接被神尘抓住后领，将其摔回到天台之上。神尘并不会为此多说一个字，或是有任何动容。
孙雨洋当然知道跳下去并不会死，甚至不会受伤。正如神尘一开始所讲的那样，第一轮考验非常简单。
关键在于是否相信神尘，或是郝文逸的安排。这里面隐含的意思，也很简单，但也很残酷。
我要你死，你就会死，我要你活着，你才能活着。
是的，参赛者中大部分都只是些普通人，连孙雨洋也不例外。就这样往下跳，如果没有别的什么的话，肯定非死即残。除了选择相信，把自己的命都托付出去之外，别无他法。
老手们干脆利落地往下跳，是因为他们早已选择盲目，无条件地去相信——跳下去，毫发无伤。
被淘汰的，几乎全都是首次参赛的新生。然而，这样的人并不多。甚至有好一会，神尘念名字的速度，都不及他们前赴后继地跳的速度。神尘对这样的情况毫不介意，干脆名字都不念了，握着的笔尖在纸上疯狂地飞舞着。
像那些人一样疯狂。
天台上停留着的人越来越少。孙雨洋仍然未跳，不仅仅是因为心中思量，还有，神尘并未念到他的名字，还有，安芷祺仍在他身侧。
与他一同在E栋登顶的，还有梁舒颖，她早就已经跳下去了。在跳之前，甚至还有意地占着位置，占用着神尘宝贵的时间，和他唠嗑了差不多半分钟。
神尘并没有因此而将她淘汰，别人也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梁舒颖这样做其实很冒险，她原意是想试探神尘的态度。毕竟她的参与，毫无疑问是站在孙雨洋这一边的。如果神尘因为梁舒颖超时而将她淘汰的话，恐怕她也不能反驳什么。
庆幸，神尘并没有。很明显，甚至还有一点放水的意味在内，虽说无关痛痒，至少，这是个好的兆头。
“怕吗。”孙雨洋轻声问安芷祺。
“神公子不会害我们的。”安芷祺摇了摇头，坚定地答道。
天台上已经没多少人了。天色还很早，才刚刚第三节课结束，楼梯喧闹声渐响，估计已经围了不少人。
“剩你们俩了。”神尘忽然抬起头，不再抄录，望着孙雨洋，淡淡地道。
孙雨洋左右张望，然后看向神尘，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这不是还有人吗？他们还没被点到名。
“他们太慢，被我淘汰了。被淘汰者速速下楼，否则，死！”神尘随意地道。
那些人顿时吓了一跳，慌忙冲进楼梯口，消失在他们三人视线之外。
“就剩你们俩了。”神尘又重复了一遍，不咸不淡。
孙雨洋仍未接话。
“孙雨洋，我劝你离去，你偏不听。很好，你不能在第一轮被淘汰，你必须跳下去。”神尘依然是随意的语气，不带一丝威胁的味道在内。
孙雨洋知道，神尘讲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他能够抗拒的，沉吟半晌后，往前踏上扶梯，一步一步。
孙雨洋已经站到护栏上，并且往下张望。
真的好高。比上一次高多了。
“怕不怕？”神尘这次多加了一丝色彩，仿佛在挪揄他。
“有什么好怕的。”孙雨洋不由微微一笑，回答他道。
“要知道，只要你敢往下跳，我想让你死，你必死无疑。”神尘在阐述某种事实。
孙雨洋并不会被他吓到。
“我不会就这样死去的。”孙雨洋自信地说道。
神尘嘲讽他：“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珍惜，在我看来……”
神尘没能将整句话说完。
因为孙雨洋已经跳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