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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时年流月

神眷者的气息……呵呵,大概我很久都没有遇到过了。不——应该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你一定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也不知道,究竟应不应该告诉你:为什么。

无所谓了,以后或许你会想到的。现在我只讲我的故事。

首先向你介绍一下,当我还小的时候,就叫——嗯,那个名字转换成你们这里的文字的话,应该叫“老怀”。

所以现在我叫安镇老怀。我已经活了很长的岁月。时间,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我永远都不会老去,永远都会是这副年轻的模样。

在我小时候,有很多兄弟姐妹和我在一起,但我,大概是他们当中很不起眼的一个。因为我很弱小,魔族都是天生的战士,拥有强壮的体魄,但我却不一样。小时候我体质很弱,甚至会生病。

族中的长辈们都很看不起我们这一脉,我的父母,就只有我这一个孩子。后来,他们费了很大代价,才把我送进魔法学院里当杂役。那时候,是我出生以来的第十五个年头。神许大陆的历法是以四百天为一年,每天大约是二十二个小时,算起来,跟这里差不多了。那个时候,魔族的平均寿命是两百七十岁。十五岁的我,在他们看来,也就是个小不点了。

在学院当杂役的日子里,很辛苦,也很受人冷眼嘲讽。我一直默默忍受着,把日子小心翼翼的过。我知道家族对我非常唾弃,如果我失去这份差事的话,连我的父母都再也帮不了我什么。我可能会被迫去流浪,甚至被赶出魔族的国土。

你可能还不能理解。但在神许大陆,这就是现实。神许大陆有着很多强大的种族,不像华夏大陆,只有普通的人类,甚至异能者,都被迫隐居在环境恶劣的地方。

那个年代,战争是常有的事情,谁也没有那个工夫去管一个像我这样的弱者,或许,对我、甚至是对别人而言,自我了断,大概是最好的解脱吧。

我是一个弱者。没错,而且,那时的我,就像你一样——不,我比你更渴望变强。在那个世界,没有人会同情弱者。

我一直过得很谨慎,很卑微,但我不仅仅地仍想要活着,我渴望变强的心,从来就没有停止跳动过。我常常想着办法,偷偷想着办法,甚至想尽一切办法地去想办法。

我所在的魔法学院也很普通,但很多在这里学习的子弟,都是我惹不起的——不,所有人我都招惹不起,我就是最弱小的一个。杂役每天的任务就是打扫房间,一大早起来就要生火烧水做早饭,如果因为有丝毫怠慢,使学院的那些弟子感到不满的话,就会受到很重的惩罚,甚至被驱逐出院。

也会有些混得比较好的杂役,能够分配到轻松的工作,比如整理图书馆、负责研魔房的事务等等,他们在闲暇之余,还能偷偷地在旁边学习一下,甚至偷偷阅读魔法书。每年,学院都会对杂役评测一次,如果他们之中有谁能够通过测试,他们就能成为学院的弟子,享受正规学员的待遇。

但我知道,那太困难了。

虽然是普通的学院,但杂役是从来都不缺的。像我这样弱小的魔族,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有着那么一些,但集中到学院里当杂役的话,就显得太多,太多了。

我见过,有杂役因为不堪学院弟子的侮辱,与其顶撞,最后被活生生的打死,被丢到了院门外。那个弟子根本不会受到任何惩罚,甚至会受到同窗们的称赞和表扬。

我们没有什么价值,甚至可有可无。甚至整个世界,都遗弃了我们。但我们必须活着,也只有活着,谁也不想卑微地死去,然后无人记得。

在我们那个杂役班子里,有一个领头,与我们同样身份,是他在鼓舞大家,号召大家同心协力。

但后来,他死了。

他经常去偷图书馆的书籍,甚至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炼丹房,去偷取未被封存的丹丸,甚至药渣、碎末。

他这样做,都是为了我们而已。他是个很好的同伴,但有一次,他被发现抓到后,被当众绑在受刑台上,活活烧死了。

他至死的前一刻,都在发出着不甘的怒吼。但他终究还是死了。我们甚至眼睁睁地看着,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是为了我们才去死的。他甚至将所有罪责都一力承担下来。

他死了,我难过了好久。

他活着的时候,对我非常关心。为了让我能够学习魔法,他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偷魔法书,拿来给我看,教我认字,给我讲他对魔法的浅薄理解。甚至在我被学院弟子打伤的时候,冒夜去炼丹房找疗伤的丹药,哪怕最后没找到,也会在旁边陪我难过到天明。

他说,我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出色的魔法师。他有个弟弟,就像我一样。但他弟弟很早就死了。我听说,他的家族,世世代代都遭受着奴隶般的命运。

他……临死前,都在看着我。

我也在看着他,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甚至不敢冲上去,把他救下来。

我知道,这样不过是徒劳,甚至把自己也搭进去,他也绝对不会希望我这么做的。

他的眼神在告诉我——活下去。

我的确活下去了。然而我一直都很难过。

大概我真的有学习魔法的天赋,终于,在十九岁那年,我侥幸地通过了学院评测,成为了一名正式弟子。

我是从杂役的身份过来的,我不像其他人那样,会对仍然是杂役的同伴们有任何冷眼和施虐的做法。相反,我总是想尽办法照顾他们。然而,没用,其他弟子还是以往一样,看着我以前的同伴依然是被虐待,甚至被弄死,我……毫无办法。

我恶毒地咒骂,这命运为何如此不公。我的善良,也许只是懦弱的表现。在众多弟子中,我是被孤立的一个,虽然他们碍于院规,不敢把我怎么样,但是,处处受人排挤的感觉,很不好受。

如果去迎合他们,变得和他们一样的话,或许我会感到更恶心。

但,人总是会变,我依旧是那个懦弱的我,所以,渐渐的,我还是变得跟他们一样。会恃强凌弱,因为一点点利益而尔虞我诈,甚至大打出手。我竟然不感到恶心了,甚至还仇杀过其他弟子,并且掩饰得很好,没有人知道是我干的。

我内心依旧懦弱,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用尽一切手段,哪怕是用淋漓的鲜血,别人的,或者是自己的,只为了不让别人看到我的懦弱。我成为了一名优秀的魔法学徒,渐渐地得到了学院的正视,虽然这并算不上什么。

我懦弱,我害怕继续被命运玩弄。突然的就被玩弄,对,突然。

整个学院一夜之间成为了废墟。战争,爆发了。这只是魔族的内战。

我侥幸地活了下来,伤痕累累,终于还是落到了流浪的地步,那年,我二十二岁。我的身体依旧很弱,在法师中也许是最弱不禁风的那个。我甚至没有同伴,到处都是敌人,我只能逃,拼命地逃。

有机会、或者是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会杀一些人。

近乎是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似乎还变强了一些。也许只是我足够小心。我活下去了,仍旧独自一人。

我回到了我的家族。赫然发现,整个族地,已经化为荒无人烟的焦土。大概他们都在战争中死去了,也许是也许不是,反正我也许不必感到留恋或是伤感。

我讨厌我自己,憎恨自己如此冷漠。当冷漠对上憎恨,依旧冷漠。

眼看战争就要结束,我似乎又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了,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

命运继续玩弄我。我遇到了强敌的袭击。我没有同伴,最终,注定的,我打不过。

我感觉我就要死了。

我的身体,一点儿也不能动。

甚至只是让指尖微微颤动一下,都不能够。他们很多人,也许自始至终我都在害怕,所以我没有歇斯底里地与他们拼命,我认为自己能够活下来。原来我一直都只是侥幸着。

我的心脏被他们击穿了,我渐渐感到生命的——那种感觉,正在离我而去,越来越远。

我倒在地上,他们没再管我。因为我即将就要死去。一动不动,本来就是个死人。

我想起了他,临死前看着我的眼神。

我在想着我这一生……为何这样。我死后……该会到达什么样的一个地方,或者说,我死后,是不是将会一切都归于虚无。

很久,很久。但我发觉,我仍未死去,但却也仍然无法动弹。是我依然不舍吗?可这世间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呢。

我一生仿佛都在只为活着而活着,如此迷茫或清醒,但总认为自己浑浑噩噩。

我仍不愿死去。

我甚至渐渐地,眼睛都看不见任何东西,渐渐地,失去了对冷或热的感觉,我甚至失去了心。痛的感觉,生命流逝的感觉。

大概我死了很久。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迷了。

最后,我醒了。恢复了对世界的知觉。

一个男人,把我从死亡中唤醒。

他说,我死了一百零四年了。

但我的执念,却仍然在我脑海中,不肯消散。

他问我,究竟有什么放不下。我说我不知道。

是否对命运充满了迷茫,对命运的安排充满了争议。

我想了很久,最后回答,是。

他说:我让你看一眼,这命运是怎么转的。

我说,好。

他又说:但你从此将不会再是你自己,只要看了这命运一眼,你就永远的,要忠诚于它,谨遵着命运的安排,但从此,你也将会是命运的使者,你愿意吗。

我仍说好。

我的心脏,被这个男人修好了,完好更胜当初。它跳动着,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

于是,我成为了华夏大陆的守护者,我可以知悉这大陆上,任何人的命运。过去,或是未来。我能改变它,但也不能改变它。几百年后,我才发现,原来我随时可以违背它,可他为什么说,我要永远忠诚于它呢?

如果我违背它了,我会被怎么样。

其实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原来,我违背它,我的心,就会背叛我。

我将不会再是不死之身。亦将会无法再像以前一样,掌握着所有人的命运。

我都看过了,我觉得我已经看够了。所以我又一次妄图挑战它。我不知道我能否做到,不能肯定。

那个男人……我想起来了,他身上有着神的气息。

在你身上,我感到了相似的,神眷者的气息。这种气息,来自于一个实力极其低微的神,甚至只是神物之灵,对你施加的祝福。这种祝福,并不足以改变你的命运。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和他有什么关联,当我看了你的命运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不是。

我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过来人。我看透过自己的命运。我不会像花浅那样直接劝你回去。我认为,或许你应该看一眼这个世界。感受着它的无情,使你无奈,甚至绝望。

你的一生充满了失败与灰暗。继续追寻下去,你必死无疑。

但我决定,让你好好看一眼这个世界。所以,到那个时候,我会救你,把你送回到平凡的道路上。

自那以后,你能安稳度过你平凡的一生。不必感到沮丧,命运虽然早已注定,但至少,你和我差不多,在回到平凡之前,你能充分地,看到过这个世界。

你也许会感到满足。

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未来如何选择,只看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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