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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成年(2)

欢乐谷现在一片宁静。大雪就像一张白色的棉被一样覆盖着一切,柔软的雪花像枕头里洒落出来的鹅毛一样被吹落到克劳斯正坐着添柴取暖的屋子门口前。在厚厚的冰层下,以及还有生命的植物根底下,小溪汩汩地流着。昆虫们钻到地底下保暖不让自己冻着。月亮的脸躲在深深的乌云后面,而风则兴致勃勃地跳着冬之舞,它推着雪花,到处打转,不让雪花有机会掉到地面上。

克劳斯听到屋外的风在呼啸着,心里愈发感激好努克们给了他这处舒适的庇护所。卜林奇懒懒地给自己抓了一把脸,一脸恰意地盯着炭盆里的木炭。那只玩具猫就坐在它的对面,像所有的玩具猫一样对着空气发呆。

突然间,克劳斯听到外面有一股不同于风呼啸的声音。它听上去像是有人承受了巨大的伤痛与绝望在放声大哭。

他站起身,竖耳细听,但是风越来越狂躁,它吹得门窗哐哐直响,闹得克劳斯没法集中注意力听清外面的声音。他耐心地等,等到风玩累了,他屏息细听,又一次听到那绝望的哭泣。

他赶紧穿上大衣拉低帽檐,开门出去看看究竟。门刚开一条缝,大风就灌入房内把壁炉里的灰烬吹散,还粗暴地吹乱了卜林奇的毛,吓得她爬到桌子底下躲起来。克劳斯走到门外把门关上,站在黑暗中焦急地寻找声音来源。

风大笑着,怒骂着,想要推倒他,但他牢牢地站着。无助的雪花跌落到他的眼睛里,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一把把它们抹掉,继续找寻着。到处都是白得反光的雪,地面上了铺满了雪,空气中也都是雪。

哭声突然停止了。

克劳斯转身想要回到屋内,但冷风吹得他晕头转向,他一下子跌倒,摔在雪堆里。他挣扎着要站起来的时候,手突然在雪堆里摸到了什么东西。他抓住那个东西,温和地把它往身边拉过来,原来,那竟是一个孩子。他连忙把孩子抱进屋里。

风跟在他身后想要跟进屋,却被一把关在了门外。克劳斯把救来的小孩放在地板上,给他擦去覆盖在身上的雪,这才发现原来是维克姆,一个住在山谷远处那个村庄里的小孩。

克劳斯拿一条温暖的毛毯包裹住他,给他擦掉原本包裹着四肢的雪。过了一会儿,小孩睁开了他的眼睛,看到自己在哪儿后,开心地露出了微笑。克劳斯拿来温开的牛奶慢慢地喂给小孩吃,猫咪在一边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终于,这个小孩在他的新朋友的臂弯里蜷缩起身子,缓缓地呼吸着沉入了睡眠。克劳斯看着他沉睡,内心为发现这个神奇的小孩充满了欣喜,他紧紧地抱着这个沉睡中的小孩。

风找不到其他的恶作剧可做,就一路小跑跑到北边去了。疲倦的雪花终于飘落下来,整个山谷又恢复到一派宁静。

那个在他怀里熟睡的男孩醒过来,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然后就像所有的小孩一样,他看了一圈房子,房子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你那只猫真可爱,克劳斯,”他打量完屋子后说了一句,“让我抱抱它。”

但是猫咪却不肯让他抱,一溜烟跑掉了。

“克劳斯,还有另一只猫咪,它没有躲开我,”男孩又继续说道。“让我抱抱那只。”克劳斯把玩具猫放到男孩怀里,男孩高兴地一把接过,亲了亲玩具猫的木耳朵。

“你是怎么在雪中迷路的,小维克姆?”克劳斯问他。

“我从我阿姨家走出来,然后走着走着就迷路了。”维克姆和他这样说道。

“你就不怕?”

“天太冷了,”维克姆说道,“雪都飘到我眼里去了,所以我什么都看不清。我一直走啊走,后来就跌倒在雪堆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了,风把雪花都吹到我身上把我盖住了。”

克劳斯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男孩抬起头笑着看他。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维克姆说。

“当然,”克劳斯高兴地说。“现在我要把你放到我那张温暖的床上,你要乖乖睡到天亮,然后我会带你去找妈妈。”

“这只猫咪可以和我一起睡吗?”男孩问道。

“可以,如果你希望的话。”克劳斯回答。

“这真是一只可爱的猫!”维克姆笑着对为他裹被子的克劳斯说道,然后抱着这个木玩偶进入了梦乡。

当早晨来临时,太阳公公在欢乐谷里洒满了阳光,克劳斯准备把迷路的小孩带回到他妈妈身边。

“克劳斯,你可以把这只猫给我吗?”维克姆问。“它比真猫可爱。它不会跑开,不会挠东西,也不会咬人。你可以把它给我吗?”

“可以,当然可以。”克劳斯为自己制作的玩具可以给小孩带来快乐而感到欣慰。他拿一件温暖的斗篷把小孩和那只木头猫一起包裹住,然后把这个大包裹搭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踏着山谷里的雪堆,穿过河流中漂流的木头,走过那一片平原,终于来到维克姆妈妈居住的破茅房。

“看,妈妈!”小孩一走进屋子就高兴地喊道,“我有一只猫了!”

妈妈看到自己亲爱的孩子得救活蹦乱跳着回到家里,激动得流下了眼泪。她擦掉眼泪,连连感谢克劳斯的善举。于是克劳斯带着一颗温暖又愉快的心回到了他在山谷里的家。

那天晚上,他对猫咪说:“我想孩子们会像喜欢真实的猫咪一样喜欢木头猫,而且木头猫也不会竖起尾巴和耳朵去吓小孩。我要再做一只木头猫。”

于是,克劳斯开始了他的伟大任务。

第二只木头猫咪做得要比第一只好些。黄色花仙子想要来他家里看望他时,刚好看到克劳斯坐在那里削木头。花仙子看到这种人类的本领高兴得不得了,跑出去又带了几个他的伙伴回来。

一下子来了红色花仙子,黑色花仙子,绿色花仙子,蓝色花仙子还有黄色花仙子,他们在地板上坐成一圈,看着克劳斯一下一下把木头雕琢成一只猫的形状。

“如果它身上有像真猫一样的颜色,那就没人看得出它和真猫的区别了。”黄色的花仙子想了想,突然说道。

“对,那些小孩也许看不出来。”克劳斯也觉得这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会给你带一些我用来给玫瑰花和郁金香染色的红色颜料。”红色花仙子喊道,“这样你就能把猫咪的嘴巴和舌头染成红色的了。”

“我会给你带一些我用来给小草和绿叶染色的绿色颜料,”绿色花仙子也说道,“这样你就能把猫咪的眼睛变成绿色的。”

“他们还会需要一点儿黄色,”黄色花仙子补充说,“我得去给你拿些我用来染金凤花和麒麟草的黄色给你。”

“真猫是黑色的,”黑色花仙子说,“我给你拿些可以染三色堇时用的黑色,这样你就可以把那只木头猫咪染成黑色的啦。”

“我看到卜林奇脖子上有个蓝色的蝴蝶结,”蓝色花仙子也补充了几句话,“我会拿些我给风铃草和勿忘我染色用的蓝色给你,这样你可以在玩具猫咪的脖子上雕一个蝴蝶结,然后也把它涂成蓝色的。”

说完花仙子们消失了。在他们带着颜料和画笔出现前,克劳斯刚好把猫的形状雕完。

他们把卜林奇放在桌子上,好让克劳斯可以照着卜林奇给玩具猫上色,上完色后,花仙子们都赞同它看上去简直就跟一只活蹦乱跳的猫咪一样真实可爱。

“真是太像了,不管从哪看都很像。”红色花仙子说。

卜林奇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玩具猫身上,似乎有点恼怒,她走到壁炉一边的角落里摆了一个优雅的坐姿,似乎想说你看那只假猫是否像我这样会走猫步。

但克劳斯还是很高兴,早晨一到,他就出发,踏雪穿过山谷和平原,再次来到村里。在皇上罗尔德的宫殿旁边,一间简陋的茅屋躲在宫墙的阴影下,里头一个小女孩正躺在一张破床上,连连呻吟。

克劳斯走近小女孩,亲了亲她的额头,轻轻安抚她使她冷静下来,然后他从大衣里掏出藏在里面的玩具猫,把它放到女孩的怀抱里。

啊,当他看到小孩眼里充满了惊喜的眼神时,你不知道他有多么高兴,一下觉得自己的劳作和走这么长一段路来到这里都是值得的。女孩把猫咪紧紧地抱在胸口,就好像它是珍贵的宝石一样,简直爱不释手。烧慢慢退去,女孩也不觉得有那么疼了,慢慢地,她又重新进入呼吸均匀的甜蜜梦乡。

克劳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路吹着口哨唱着歌回家了。他从来没像今天这么高兴过。

当他走进家里,他看到希格拉,那头母狮子,正在等他。当克劳斯还是小孩时,希格拉就很爱护他,那时他还住在森林里,希格拉常常会去纳西尔的树荫里看望这个胖小子。当克劳斯不再住在森林里后,希格拉时常感到孤单与烦闷,今天她终于鼓起勇气踏过所有狮子都讨厌的雪堆,只为能够再见一面她的胖小子。希格拉变老了,她的牙齿也开始慢慢掉光,颈上的毛发开始下垂贴着耳朵,尾巴也从原先的茶褐色慢慢变得灰白。

克劳斯发现她躺在自己的壁炉边,他伸出手臂抱住她的脖子,给了她一个充满爱的拥抱。猫咪躲到一个远处的角落里,她才懒得和希格拉打招呼呢。

克劳斯告诉这位老朋友他会做玩具猫了,还告诉它这些玩具猫给维克姆和那个病女孩带去了许多欢乐。希格拉对小孩了解不多,实际上,要是她真的遇到一个小孩,人家估计很难不觉得小孩不会被吃掉。但希格拉对克劳斯的新手工很感兴趣,于是她说:

“这些听起来似乎都挺吸引人的。但我还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你要制造猫咪,它们并不是很重要的动物。既然我现在在你这儿,假设你现在能够做出母狮子模样的玩具,野兽中的女王,效果会怎么样?实际上,我想你的孩子们也会很开心,而且还能保护他们!”

克劳斯想这是一个好建议。所以他又拿了一块木头,用他的刀开始削起木头来,而希格拉就蹲在壁炉旁边。克劳斯非常小心地先刻出一个母狮子的头部形状,甚至把两个盖在下唇上的利齿和在大眼睛上方皱着的眉头也刻出来了。

当它完成后,他说:

“我给你雕了一个看上去很糟糕的表情,希格拉。”

“那就对了,”没想到希格拉竟然说道,“对于那些不是我朋友的人来说我确实是很可怕的。”

克劳斯现在开始雕刻希格拉这个有着一条长尾巴的身体部位。雕像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匍匐着的狮子。

“这看上去真让我高兴,”希格拉打个呵欠说道,一边温文优雅地伸了个懒腰。“现在我要来看看你上色上得怎么样。”

克劳斯从橱柜里拿出花仙子们给他的颜料,把雕像涂成和真的希格拉一样的颜色。

母狮子把她的大肉爪子垫在桌子边缘,撑起自己上半身仔细地查看这个玩具是否和她自己长得足够相像。

“你的手艺真是太棒了!”她自豪地说道。“我敢肯定孩子们一定会喜欢它胜过那只木猫。”

说完她对着卜林奇吼了一声,把卜林奇吓得弓起背呜呜直叫,然后就径直踏着大步走出房子回她森林里的家去。

四 小玛利亚被吓到了

冬天就要结束了。整个山谷都蠢蠢欲动,一派欣欣向荣。溪流为自己可以重获自由而欢欣鼓舞,咯咯笑得比之前还大声,它飞奔着任性地往石头上撞,撞击成许多水花洒落下来。大雪时小草们躲在枯萎的根茎底下,现在它们开始努力用自己尖锐的叶尖往上顶,想要穿透那些枯枝烂叶来这个世界一探究竟。虽然花仙子们正忙着给花儿们喂食,但它们还是羞答答不愿展示自己。太阳公公看上去心情极好,他散发出来的光芒在山谷里欢快地跳跃。

有一天克劳斯正在吃晚餐,听到有人在轻轻叩门。

“请进!”他喊道。

没有人进来,但过了一会儿后,敲门声又响起。

克劳斯跑过去一把把门打开。结果,一个小女孩紧紧地抱着她更幼小的弟弟站在他面前。

“你是科劳斯吗?”她腼腆地问。(大概是因为听人相传所以没有把克劳斯的名字听清。)

“对的,亲爱的,我是克劳斯。”克劳斯笑着回答道,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抱起来亲了亲他们。“欢迎你们来我家玩,你们现在来得可正是时候,可以和我一起吃晚餐。”

他把他们俩带到桌边,给他们喝新鲜的牛奶和榛仁蛋糕。他们吃饱后,克劳斯问他们:“为什么你们要走这么长一段来找我呢?”

“我要一只猫!”小玛利亚马上说道,而她那个还不太会说话的小弟弟也点头跟着她说:“猫!”就像是他姐姐的回声一样。

“噢,你们是要我的玩具猫,是吗?”克劳斯看到自己的作品这么受孩子们的欢迎高兴得不得了。

这两个小小来访者拼命点头。

“真不巧,”他继续说道,“我现在只有一只猫,因为我昨天带了两只去村里。而这只猫咪,我应该把它给你弟弟,玛利亚,因为他比你小。我会把做好的下一只猫咪给你。”

小男孩接过克劳斯拿给他的珍贵玩具后,脸上绽开了明媚的笑容。但是小玛利亚却拿手臂挡着脸开始呜咽起来。

“我——我——我要一只——一只猫!现在!”她号啕大哭起来。

她的失望让克劳斯一下感到很难受。这时他想起了希格拉。

“别哭了,宝贝!”他温和地说,“我有一个比猫咪更可爱的玩具,我可以把它给你。”

他走到橱柜边把母狮子的雕像拿出来,放到玛利亚面前的桌子上。

女孩拿开她的手臂,瞄了一眼,当看到这只野兽的利齿和瞪大的眼睛时,吓得惊叫一声,从屋子里跑了出去。男孩跟在她后面跑出去,也用尽全身力气地尖叫着,甚至吓得把他怀里的珍贵猫咪都给丢了。

那一刹那克劳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孩子们的反应他感到困惑又震惊。然后他连忙把希格拉的雕像放到橱柜里去追孩子们,叫他们别害怕。

听到他的呼喊,小玛丽亚跑得都快飞起来的脚步才停下来,小弟弟紧紧地抓着她的裙摆。但他们还是一脸惊恐地盯着克劳斯的房子,直到克劳斯不断和他们解释野兽已经被锁在橱柜里,他们才没那么害怕。

“但是话说回来,你们到底为什么一看到它就害怕呢?”他问他们。“它只是一只可以玩的玩具而已呀!”

“它不好!”玛利亚坚定地说,“而且……而且它看上去就很恐怖,一点都没有猫那么可爱!”

“也许你是对的。”克劳斯若有所思地回答了她。“但如果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回到屋子里,我会很快给你再做出一只可爱的猫咪。”

于是他们又一次怀着对他们的朋友刚才说的一番话的期待,战战兢兢地走进了屋子里。随后,他们开心地看着克劳斯把一小块木头雕刻成猫咪的样子,再给它涂上自然的色彩。没一会儿,克劳斯就刻出一只猫咪来,因为这段日子里他已经很熟悉自己的一把刀。而玛利亚也更喜爱她的这一只猫,因为自己亲眼看到它诞生的过程。

在他的两位小客人一路慢跑着回家后,克劳斯坐下来陷入沉思。最后他决定,像他的朋友希格拉这样凶猛的生物,以后决不能再拿来当他的玩具模型。

“这次得做些不会吓到宝宝们的东西,”他反思后得出这样的结果,“虽然我和希格拉很熟悉,我一点都不怕她,但在孩子们眼中她却是令人恐惧的野兽,而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以后我会选择一些性情温和的动物,比如小松鼠,小白兔,小鹿和小绵羊之类的来做我雕塑的对象,这样小孩子们就不会害怕它们,而是会很喜欢。”

就在这天他开始了这项新的工作,在睡前他就做完了一只木头兔子和一只木头小羊。它们不如之前那些木头猫咪那么生动,因为它们是克劳斯根据记忆里的样子刻出来的,而克劳斯做木头猫咪时有卜林奇在那儿静静坐着给他当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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