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早早的便醒了。洗漱罢,对镜一点点的细细梳妆。眉眼处,是一片温柔。额上点一朵白梅,容姿比那阳春白雪还来的娇媚。
甫一出场,便震惊了所有人。一袭华衣,繁琐却不显累赘。精心打扮,吸引了所有的视线,在我身上汇集。
才明白,女为悦己者容。
不是因为不爱美,只是因为不需要去绽放自己的美。
而现在,我终于为自己的美,找到可以寄托的地方。
我环顾人群,一眼就看到了他,闻到了那凛冽的梅香。他神色灼灼,竟似要将我融化。
转轴拨弦,素手轻按,便将那琴音调好。
低眉敛目,轻拢慢捻,低吟浅唱,便是他昨日改过的歌谱。声如润珠。
我用余光偷着瞧他,他的脸上,绽放出夺目的惊喜。心弦微颤,我隐约觉得,此生,似是逃不掉了。
曲终人散,一场浮华缓缓落幕。揉了揉已经笑僵硬的双颊,轻轻擦去脸上的红妆。红颜易老,脂粉难消。
“你来啦。”未回头,便已知来人。
“你这耳朵,倒也灵光。”他笑一声,摸了摸我的头。
“你的曲,倒是真的珠圆玉润。引得那所有人,都痴了一样的看我。”镜中,他为我别上了一只凤冠步摇。
“无功不受禄,公子,这总是不好。”
“好不好,在人心。”他神情淡然,云淡风轻。
无尽的柔情化作一腔春水,溺了无尽欢喜。
“我…”刚要开口,他指尖轻点,覆于我的红唇之上。
“丫头。”他摸着我的秀发,淡淡的开口道:“中华虽大,然汉风少走。此间相遇,或缘或命。卿若随孤,孤以诗词歌赋相授。”
惊喜来的如此突然,令我措手不及。这一刻,早已定格在我的生命里。而那句,此间相遇,或缘或命,便是支撑着我面对以后的精神支柱。或许,走遍千山万水,就是为了,能和你相遇。那年的秦淮,真的是太过美好。
“生当陨首,死当结草,以为上报。”我跪伏在地,似是卑微到了尘埃里。我不知这个开头预示着什么,只能将他那此间相遇,或缘或命作为信仰一样的存在。
“妈妈,多谢这些年来,您对白芷的照顾。”后面的事情,便是赎身,随他回家。锦罗玉缎,华车金簪,羡煞了众人。秦淮,我是第一个,如此风光的歌女。
离开这个我呆了好多年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的生活。秦淮,太过浮华。也有太多纷纷扰扰的记忆,让人迷乱。
车辚辚,马萧萧。我随他,来到了大陈。此时我才知道,他叫杨俊。秦王杨俊。他还有一个哥哥,叫做杨广。他们的父亲,便是这大隋的一国之君,杨坚。
穿过亭台楼阁,走过花坊水榭,我才感叹,这便是秦王府。当真是荣华富贵。
他让府上的人,都唤我姑娘。
他说,我跟随他,便是他的人,以前的名字,断不可再用了。
他说,杨柳依依,又看到远处炊烟袅袅,便叫,柳若烟罢。
我伏身谢过,道:“谢王爷赐名。”
五月初五,府上多了一个叫柳若烟的女子。
府里上下,都知道,王爷心疼极了那个叫若烟的女子。
“王爷唤她丫头呢…“
“王爷去她那里教她诗词歌赋…“
“王爷送了她一方清砚呢…“
“王爷今日教她音律了…“
“王爷找了师父教她舞蹈呢…“
每日,我都会偶尔听到下人们的议论。将我议论恼了,有时也会像他告状,声音颜色里,像极了孩子。这时候他便宠溺的刮刮我的鼻子,道:“他们议论,便叫他们议论去。你的一颗心才多大,要是装满这些,岂不是要把自己累死。”
我掩嘴轻笑,轻轻的靠在他身上,总是觉得,这就是一辈子。
他让我学琴棋书画,学吹拉弹唱。请了乐坊中最好的师傅。还有好些东西,都是他躬亲教我。那段日子,让我忘记了今夕何夕。
最喜欢下棋的时候。下的急了,竟也不顾身份,嘟着小嘴,突然站起来道:“我和你拼啦…”
他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淡淡的笑着。
“你这妮子,急了竟是这般可爱样子。你这心性,倒也需好好再磨练一下。”
我吐吐舌头,脸下绯红一片。便与他犟嘴,道:“若烟这心性,如何不好了?这才是真性情呢。王爷整日里看那些巴结着王爷的人,难道要把若烟也变成那样么?”
他勾了勾嘴角,笑骂道:“就数你这嘴来的快。”
“不过,您是若烟的金主嘛…若烟偶尔巴结这您,也是应该。来,王爷,让若烟巴结巴结您…”我掩嘴而笑。
他也不恼,只是笑骂:“你这丫头,是越来越调皮了。”
无尽的春色,溶在他的宠溺里。化作点点记忆,刻进灵魂深处。
王府的日子,有趣也无聊。整日里学这学那,学的不好,还要被他怪责。学的不好时,不消他说话,他便只是站着,我也不敢多说话。
这日,那舞实在是没学会,索性耍起了小性子,赖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哭着闹着不想再练。
恰好他推门而入,便看见我在哭闹的样子,一张小脸涨的通红。那教舞的师傅,是乐坊的坊主墨香,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看着我。他走过来蹲在我面前,用手给我擦掉了眼泪。
“烟儿最近受苦了…“他柔声安慰。
一听他如此的话,竟更觉得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嘟哝着道:“我不要学舞了…为什么要学舞…“
他看我哭的厉害,也知我压抑许久。还是耐心的给我擦着泪,可是那泪珠儿竟怎么也擦不干。“好好好,不练便不练。知道烟儿最近累坏了,今天我陪烟儿出去走走,好不好?”
哭的正认真的我一听这话,立马止住了眼泪。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闻到:“真的?”
他无奈的看着我笑道:“本王答应你的话,还能有假?”
府上的人,都说王爷当真像养了个丫头一般,容着我撒娇,容着我刁蛮,容着我任性,容着我胡闹。可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都基于他宠我这基础之上,若是他心里不想,我便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