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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意切切彭氏向佛 哭啼啼紫竹降世

彭氏在塔子山上居住久了,发现密林深处和悬崖之上长着许多的药草,诸如黄连、黄柏、柴胡、连翘、麦冬、金银花,等等,总共不下于七八十种之多。

塔子山距离县城遥远,百姓们不懂医药,患病以后,需要四出求医,有的还得不到治疗,或者病情加重,或者竟然死亡。

当初,彭氏在“惠慈庵”中修行,法名智能。她的师父“玄妙师太”,乃是嘉州城中精通医术的高手。

有一天,玄妙师太对她说道:“智胜,你可是愿意学医?”

彭氏说道:“我倒是愿意。只是学医之人,要记忆汤头,我可是从来没有念过书,这恐怕不行吧?”

玄妙师太说道:“你还年轻,便是读书识字又有什么难处?只要你愿意学医,从今以后,你就不必去种植庄稼,也不必做那洒扫庭除的杂役,一心一意地学医和兼修佛法吧。”

彭氏大喜。于是,彭氏开始学医。十年以后,彭氏读了不少的经书,也学到了不少的医疗技术,开始在嘉州一带行医。

看了塔子山上的药材,彭氏想道:“自己与这里的人们无亲无故,人家如此恩义相待。正好无可报答,何不将医术施展开来,替乡亲们治病疗伤,也算报答乡亲们的深情厚谊?”

于是,彭氏带了一把锄头,去那四面八方,挖取了若干的药材,再将它们洗净、晒干,又千方百计地贮藏起来。

村中的人们见了,便试着让她治疗疾病。

说来也是奇怪,只要经她出手,各种疾病无不药到病除。

村里的人们传说开来,十里八里的人们也纷纷前来求治,彭氏又从来不肯收取人家分文的酬金。人们无不感激,将彭氏唤做了佛婆。

可是时间长了,塔子山上的药材逐渐匮乏。

村里的乡亲们又跟着她学习识别、采集和种植药草,还把收获的药材无偿地送到山上,以供她治病拿药之用。

这样一来,塔子山上竟然遍地皆是药材,远远地就会闻到一阵阵药材的异香。

彭氏来到不久,塔子山上出现了一件奇异的事情。

当初,彭氏从“惠慈庵”中逃走,随意在庭院中拔出了一枝小紫竹,当作帮助自己行路的手杖。到了塔子山以后,彭氏将这根竹杖随便插在了路边的土壤里,谁知道那根竹杖竟然慢慢地成活了。

第二年春暖花开,竹杖竟然长出了青枝绿叶。

夏秋之交,竹杖下面的土壤里,又发出了几只嫩嫩的竹笋。

有一天,邹氏和王氏上山。她们看见这根死而复生的竹杖,不由得深深地诧异。邹氏说道:“竹子虽然容易栽植,但是总得带根栽植,才能成活。这竹杖没有一点儿的根系,竟然也能够发枝长笋,莫非它透着什么灵异?”

王氏说道:“据说观世音菩萨修行,就是坐在一片紫竹林中,难道这是观世音菩萨到塔子山上显灵来了?”

彭氏笑道:“观世音菩萨何等的尊荣,岂会轻易就在塔子山上显灵?想来紫竹的生命力极其顽强,自己长出了根系。”

话虽如此,彭氏心中也是不胜好奇,于是用心呵护这株紫竹,经常给它施肥、除草和灌溉,到了冬天,又对它进行分株和移栽。几年下来,紫竹长得茂盛无比,渐渐地形成了一片繁茂的紫竹林。

日月如梭,光阴迅速。佛婆来到塔子山上,已是十年有余。

这一天早晨,太阳从白塔顶上喷薄欲出,满天朝晖。佛婆站在门口,默默祈祷人人平安,忽然听见一阵婴儿哭泣的声音。

佛婆诧异地想道:“这村里近来并没有妇女怀孕,哪里来的婴儿哭泣声音?”她急急忙忙地在自己房屋的周围搜寻了一番,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

佛婆又寻思道:“难道自己听错了?”不料,她刚要转身回去,又明白不过地听见了孩子的哭泣声音。

佛婆想道:“难道孩子会在白塔里面?”

那白塔高逾十丈,塔门常年关闭,钥匙也只在佛婆身上。一般人无法上去,谁会将婴儿放在里面呢?

可是除了塔内,这声音又来自哪里呢?

为了看个究竟,佛婆上山打开塔门,果然又听见了婴儿哭泣的声音。

于是佛婆于是一层一层地爬上塔楼。

在那塔顶的正中,摆放着一个黄缎制作的包裹。打开一看,正好有一个刚刚出生的女婴。那女婴长着一个圆圆的脸庞,红红的容颜,五官端正,十分逗人喜爱。

佛婆诧异道:“咦,谁家生下这么好的一个女儿,却要将她扔在这塔顶的上面?”

她又想:“丢弃婴儿之人,一定还没有走远。”便从塔顶向四面八方张望。此时天色清朗,两三里远近,皆可以望见。可是四面八方的道路上十分宁静,没有一个人影子。

佛婆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来看孩子。

自从佛婆上来以后,婴儿就止住了哭泣,只是用了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佛婆。

佛婆说道:“孩子,你的父母生了你,却又不肯抚养你,这自然是他们的过错。不过,或许他们有什么无法言说的难处,才会做出如此不近情理的事情。你也不要埋怨他们,乖乖地跟着我去生活吧!”

孩子眨了眨眼睛,好像听懂了佛婆的意思。尤其让人奇怪的是,她竟然咧着小嘴儿,笑了一下,并且抬起小手儿,扬了一扬。

佛婆想道:“这孩子好不聪明,这么幼小,便知道讨我的欢心,长大了一定十分孝顺。也许观世音菩萨看我孤单,将她送来与我作伴呢!”因此心中无限欣喜,急急忙忙抱了孩子,小心翼翼地走下塔来。

谁知道回到家中,那孩子却“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

佛婆问道:“孩子,你可是饿了?”

女婴眨了眨眼睛,意思竟然承认了她的饥饿。

可是佛婆的家中没有婴儿的食物,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得急急忙忙地抱着婴儿,进村寻求食物。

村中的女人们听说佛婆拾得一个弃婴,纷纷过来观看,又向佛婆贺喜。可是她们没有婴儿,也就没有乳汁。

佛婆见了,不由急得要哭。

邹氏说道:“我听说,蜂蜜用开水调成浆水,也可以代替乳汁,喂养婴儿。我家中便有现成的蜂蜜,不知道可不可以?”

佛婆想道:“《神农本草经》中说,蜂蜜‘安五脏,益气补中,止痛解毒,除百病,和百药,久服轻身延年。’却没有听说过它可以代替乳汁。但是此时此地,也只好试上一试了。”于是点头同意。

邹氏急急忙忙地回家取了蜂蜜,再提了一壶开水过来,立即将蜂蜜调成浆水。

佛婆抱着弃婴,邹氏用调羹,一点一点地喂养。

不料婴儿却像见了毒药一般,紧紧地抿住小嘴儿,始终不肯吮吸。众人百般的逗哄,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哭泣。

邹氏说道:“这却奇怪了!蜂蜜甘甜,一般的小儿无不喜欢,她却怎么不肯吮吸?”

王氏也说道:“她刚才明明已经饥饿极了,这时候却又不肯吮吸,难道她不会吮吸么?”

邹氏说道:“如果不会吮吸,佛婆怎么抚养她呢?”

众人想了一想,却是毫无办法。

佛婆焦急地说道:“若是如此,她岂不要活活地饿死?大家好歹替我想个法子,救她一条性命!”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不休,还是没有一点儿办法。

王氏忽然说道:“这孩子的来历奇怪。这么大清早,塔子山上人迹罕有,她却送在这里。莫非是观世音菩萨送来,还要观世音菩萨开口,她才肯吃食?”

一句话提醒了佛婆,于是立即焚了一注香,然后抱了婴儿,跪在地上,祈求道:“观世音菩萨,弟子今天祈求于您:倘若这个弃婴与弟子有缘,您便让她开始吃食;倘若弟子与她无缘,您便让她继续哭啼。”

她刚刚说完,忽然听得半空之中,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紫竹,不哭,不哭!”

婴儿果然不再哭泣,只是双眼望向空中,好似在听空中之人解释什么,脸上满是笑意。

众人大吃一惊,女婴的形态可疑,这声音更加可疑!大家虽然看不见空中的人影,但是刚才的声音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她不是观世音菩萨又会是谁呢?

佛婆立即朝着空中拜了几拜,又站了起来,对众人说道:“大家都听见了,刚才观世音菩萨称这个孩子为‘紫竹’。观世音菩萨叫孩子不哭,孩子果然就不哭了,这可真是观世音菩萨在我们塔子山上显灵啊!”

众人尽皆伏在地,一齐向空中礼拜。

可是空中再也没有了声音,只是红日喷薄而出,顿时朝霞满天。

王氏说道:“既然观世音菩萨开了口,这孩子应该也要吃食了,赶紧试上一试。”

邹氏重新喂入蜂蜜浆水,那婴儿果然用力地吮吸。不大一会儿,她吃得饱了,竟然躺在佛婆怀中静静地睡了。

邹氏说道:“佛婆,你得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字呢!”

佛婆说道:“孩子应当跟随父母取名。可是她的父母不知道在哪里,这可怎么办呢。”

王氏说道:“她既然跟了你,自然随了你姓氏。”

佛婆想道:“自己是个比丘尼,怎么能够让孩子跟随自己姓氏?”

看见佛婆踌躇不定,王氏说道:“观世音菩萨不是叫她‘紫竹’吗?”

佛婆心中一动,便向众人说道:“对,我们也就叫她‘紫竹’吧!”

佛婆经常向邹氏和王氏讨教育儿的方法。

邹氏笑道:“这抚育婴儿的方法,大抵上就是注意冷暖和调节饮食而已。只要‘常带三分饥与寒’,也就是了,你担心什么呢?”

佛婆说道:“我毕竟没有经验!应该怎么抚养,你们替我想想,不要让孩子吃了亏。”

邹氏想了想,说道:“噫,你是一个吃素之人,终不成让孩子也跟随你长期吃素?”

佛婆一楞,道:“是呀,这可怎么办呢?”

邹氏说道:“既然无奶可吃,不如让我替你抚养,长大一点,你再抱回去。”

佛婆答应。

小紫竹到了邹氏家中,一看见邹氏的儿子吴其,就咧着小嘴儿笑开了。

邹氏甚是高兴,急忙熬了一锅米粥,立即喂她进食。小紫竹也高高兴兴地进食。

第二天,邹氏又炖了一锅猪蹄汤,试着喂食。谁知道紫竹一闻气味,竟然别过头去,呕吐不止。一连几天,若是沾了晕腥,小紫竹立即呕吐。

邹氏奇怪,便过来询问王氏。

王氏说道:“依我看来,她是观世音菩萨送来的,当然只能吃素!”

邹氏说道:“如此说来,还是佛婆抚养,比较妥当?”

王氏点了点头。

于是王氏、邹氏抱了小紫竹上山。

佛婆听了,也是十分奇怪。

王氏说道:“她一定是观世音菩萨送来的,说不定将来也是一个小观音呢。要做小观音,当然不能沾晕腥。只有姐姐才能保证她不沾晕腥,还是你自己抚养吧!”

佛婆说道:“可是她既无乳汁,又不沾晕腥,体质怎么强健?”

王氏说道:“你只要常常带她给观世音菩萨烧烧香,观世音菩萨一定会保佑她!”

佛婆说道:“普天下的孩子,观世音菩萨都该保佑,岂会独独保佑紫竹一个人?”

王氏说道:“姐姐这话就差了!当初紫竹不明不白地来到山上,后来又不肯吃食,却是观世音菩萨让她开口吮吸的!”

佛婆想想确有道理,于是隔三差五地带着紫竹,向观世音菩萨烧香许愿。

说来也是奇怪,一旦烧过香,小紫竹总是咧着小嘴儿笑个不停,有时候还会手舞足蹈地嬉戏。

佛婆想到:“这孩子莫非能够与观世音菩萨交谈?只是她这样随随便便,观世音菩萨会不会喜欢她?”

后来,小紫竹平平安安地长到了五岁。

佛婆见了,也就放下了心来。

有一天,佛婆又向观世音菩萨烧了香,小紫竹忽然说道:“娘,我要!”

佛婆道:“女儿,你要什么?”

小紫竹说道:“我要观世音菩萨头上的那顶帽子。”

佛婆吓了一跳:“这丫头看上了观世音菩萨头上的宝冠!”

佛婆害怕观世音菩萨责怪,便急忙劝道:“孩子,宝冠是观世音菩萨才能戴的,你怎么可以要呢?”

小紫竹道:“不嘛,她戴着好看,我戴着更好看!”

佛婆又劝道:“宝冠虽然好看,却是戴在观世音菩萨头上,我怎么可能将它取下来?”

小紫竹不依不饶地说道:“我要娘照着那个样子,也给我做上一顶!”

佛婆说道:“这宝冠我可做不来。”

小紫竹闻言,一屁股坐在地下,又哭又闹,撒起泼来。

忽然空中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紫竹,你这个刁钻古怪的鬼精灵,休要在佛婆的面前耍泼!”

佛婆四下里看了看,旁边并无别的人影,知道一定又是观世音菩萨发话了,不由得心中窃喜。

小紫竹却呆呆地望着空中,小嘴唇一张一合,脸上的神情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愤然,一会儿欢喜。

佛婆觉得怪异,也不敢惊动她。

过了好大一会儿,小紫竹骨碌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说道:“娘,我们走吧!”

佛婆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否与观世音菩萨说话了?”

小紫竹高高兴兴地说道:“是呀,观世音菩萨答应了。等我长大以后,她就送给我宝冠、纱衫、缨珞、翠环、彩带、净瓶,还说不能告诉别人。”

佛婆想道:“这些东西,都是观世音菩萨才有的,紫竹怎么能够拥有?莫非这孩子在说谎?”但是看她高兴的样子,又不像在说谎。

佛婆心中存疑,从来不曾对人提起。

佛婆带着紫竹,虽然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但是母子俩却是十分的开心。

佛婆想道:“这孩子浑身上下透着神秘,肯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来历。我可不能亏待了她!”于是省吃俭用地替她缝制新衣服。

紫竹却不大喜欢世俗女子的装束,常常袒胸露臂,还将头发挽成蝉翼一般的形状。

佛婆见了,不由得好笑,道:“你这样打扮,倒不像我的女儿,更像观世音菩萨座前的侍女了。”

紫竹说道:“你天天给观世音菩萨烧香,又常常要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岂不是要我做观世音菩萨座前的侍女?”

佛婆说道:“你若能做观世音菩萨座前的侍女,倒也是你的造化了!”

紫竹说道:“这又何难?今生此世,我不但要做她的座前侍女,还要做她的弟子!”

佛婆说道:“阿弥陀佛,但愿如此!”

这正是:天降福婆吴家庄,佛遣紫竹塔子山。不知道佛婆母女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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