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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味香居吴秀得艺 张家庄僧道劝善

话说紫竹姑娘宴请县城富商的消息不胫而走,马上传遍了普州城的大街小巷。城里人开初不知道,紫竹姑娘是个什么人物,有那知情者说道:“她就是塔子山上佛婆的女儿,当初全县遭受霍乱困扰,就是她向观世音菩萨讨来的药方,才得解救了大家。如今普州大旱,她又找上了几位富商,一定又有好戏看了!”有人不相信,摇摇头说道:“这几位富商,哪一个不以奸诈出名?她一个小小姑娘,哪里斗得过人家?”第三天中午,紫竹、石林、吴秀匆匆忙忙赶到“味香居”酒家,可是半天也不见富商们的一个影子。吴秀说道:“石林哥哥,你这是请的什么客人,怎么一个都不见面呢?”石林心中着慌,嘴里却说道:“他们都是满口答应了的!”紫竹说道:“别慌,也许他们晚一点儿会来。”正在这个时候,张烨的仆役进来,说道:“我家主人连日下地劳作,感冒了风寒,今日实在无法前来赴宴。特命小人前来告罪,改日一定登门拜谢紫竹姑娘!”说罢,匆匆忙忙地走了。不大一会儿,尤俊、鄢大柯的仆役也先后来到。尤俊的仆人推说,主人的亲戚家中突然有了丧葬事情,不能够前来赴宴。鄢大柯的仆人说,主人的妻子突然重病发作,也无法前来赴宴。其余的几家富户,却始终没人前来给出一个说法。吴秀不由得说道:“我们可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还白白地赔进去两桌酒席钱!”石林说道:“他们可能猜出了紫竹姑娘的用意,又秘密地商议过了,全部故意推托,不肯前来。”吴秀说道:“这些人真是为富不仁啊!”紫竹禁不住难过得流下了眼泪,说道:“我原来以为,将他们请了来,说明灾情的严重性和利害关系,我们家再带头捐赠银子,再让他们销售粮食。不料,他们竟然狡黠如此!”这时候,“味香居”酒家的掌柜上前问道:“姑娘,你们这饭菜,要还是不要了?”吴秀说道:“姐姐,我们付过钱,赶紧走路吧!”紫竹咬了咬牙,说道:“掌柜,你不要害怕,这饭菜我们既然订了,吃得了吃不了,肯定会付钱的!饭菜先不忙于处理。”说罢,从身上拿出十两银子,将饭菜钱先行结付了。掌柜收到了银子,欢天喜地的出去了。紫竹说道:“我们先吃过饭,然后再想办法。”三人边吃边商议,可是谁也想不出一个什么办法。吃了午饭,石林说道:“我还不相信,狐狸尾巴藏得住,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外面打听打听,看看他们究竟在干什么!”紫竹点了点头。

石林出去以后,神仙姑姑忽然走了进来。紫竹见了,急忙问道:“神仙姑姑,您来了?”神仙姑姑笑道:“紫竹,你不是因为张烨他们不来赴宴发愁吗?这位小兄弟就是吴秀?”紫竹点了点头,吴秀急忙上前磕头,说道:“晚辈吴秀拜见神仙姑姑!”神仙姑姑说道:“不必多礼!你们现在是个什么想法?”紫竹说道:”大灾之年,富商们囤积居奇,抬高市价,我们想说服他们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神仙姑姑说道:“你们这种想法太幼稚了!不过,这次赈灾一定会成功。现在,你们要按照我说的办法,做一件事情。”紫竹和吴秀齐声说道:“神仙姑姑有什么好办法,快说给我们听听!”神仙姑姑说道:“紫竹,你先出去,让酒家的伙计,将你们剩下的米饭全部送进屋来,然后你在外面等我。”紫竹依言走了出去。一会儿,“味香居”酒家的伙计抬了一大蒸笼米饭进来。神仙姑姑对吴秀说道:“你说过‘富裕以后一定要帮助穷人,不作为富不仁之事。’是不是?”吴秀说道:“不错,晚辈若是富裕了,必定帮助穷人!”神仙姑姑说道:“我传你一种酿制玉液琼浆的方法,但是不可以传与他人,也不得对外人张扬,记住了么?”吴秀说道:“晚辈谨记在心。”神仙姑姑从身上掏出一个净瓶,交给吴秀,说道:“这个净瓶中的药末,是酿酒的灵丹妙药,而且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吴秀不胜欣赏,将净瓶接过来一闻,只觉得净瓶内有一种淡淡的酒香。然后,按照神仙姑姑的指点,恭恭敬敬地念了三声“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再将药末撒在了米饭的上面。神仙姑姑说道:“还需要将米饭好好地搅拌一下,让药末均匀地分布于其中。”吴秀急忙照办,直到自己觉得十分均匀了,这才抬起头来,可是却不见了神仙姑姑。吴秀急忙走出门外,却见紫竹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三个小小的净瓶。吴秀问道:“神仙姑姑呢?”紫竹说道:“她刚才出来,交了三个净瓶给我,说是三天以后用来装酒,然后又进来了。”吴秀又跑进屋里寻觅,哪里还有人影?紫竹和吴秀出去问“味香居”酒家的掌柜和伙计们,他们却说从来没有见过什么神仙姑姑的出入。紫竹和吴秀急忙跑到街坊上寻觅,依然没有发现神仙姑姑的踪迹。

正在此时,却见玄机子道长、慈音禅师从街道上远远地走来。紫竹见了他们,心中又羞又急,转身便向“味香居”酒家里面走去。不料二人紧紧地跟了上来。玄机子道长哈哈大笑道:“紫竹姑娘,祝贺你大功告成!”紫竹有些窘迫地说道:“老神仙,你休得取笑!此事办不成功,我紫竹誓不为人!”玄机子道长却说道:“老道何曾取笑姑娘呢!观世音菩萨的灵药已经送给了你们,你还担心不能成功么?”紫竹大吃一惊地问道:“神仙姑姑就是观世音菩萨?”玄机子道长笑而不答。紫竹又问慈音禅师道:“老神仙讲的是真话么?”慈音禅师也不回答。紫竹说道:“观世音菩萨既然已经在普州现了身,为什么不直接出面拯救灾民呢?”慈音祥师笑道:“观世音菩萨怎么会在此时此地现身呢?你不要胡乱猜测。神仙姑姑之所以不肯直接拯救灾民,也是为了成全你的佛缘。”紫竹似懂非懂,问道:“我的佛缘,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慈音禅师说道:“你与佛门渊源十分深厚,神仙姑姑今天过来,一则是为了解救普州百姓的苦难,二则也是为了度化你。从今以后,你将成为观世音菩萨的正式弟子。”紫竹听了,心中不胜欢喜,又问道:“那么你们为什么说大功告成呢?”慈音禅师笑道:“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神仙姑姑要我转交一本《华严经》给你,这是一本佛学的入门书籍,你在酿酒的房间中安安静静地读读吧!”说罢,两人又扬长而去。

紫竹与吴秀回到“味香居”酒家酿酒屋中。紫竹说道:“吴秀,这三天之中,我要认真地读读这本书。你就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吴秀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进来的。” 于是紫竹进入房间读书,吴秀就在门外守候。“味香居”酒家的人们见了好笑,一个个都在心中想道:“你们叫不来客人,剩下这许多的饭菜,横竖也掏过钱了,何必呆在这里弄什么玄虚!”紫竹却静静地坐在房内,细细地品读《华严经》。她本来读书就很用功,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成为观世音菩萨的正式弟子,对于阅读佛教经书更加专注。读着读着,她渐渐地进入了佛国的意境,竟将身边的各种事情完全忘记了。这时候,石林匆匆忙忙地回来,看见吴秀守在门外,紫竹却不见人影,不由觉得十分奇怪。吴秀便将神仙姑姑传授酿酒的事情讲了。石林说道:“既然神仙姑姑这么吩咐,相信一定会在功告成的,我们一起守在外面吧。”吴秀问道:“张烨那批人是怎么一回事情?”石林说道:“玄机子道长告诉我,他们全部说了假话,故意不来赴宴,正在暗中哂笑我们如何收场呢!”原来,石林从“味香居”出来,正好遇见了玄机子道长和慈音禅师二人。石林虽然只与他们见过一面,但是却印象深刻,立即上前招呼。 慈音禅师问道:“石林,你不在‘味香居’中好好地招待客人,却来这街坊上转悠什么?”石林便将那些富商不肯前来赴宴的事情讲了。玄机子道长冷笑道:“无商不奸,无奸不商。他们这么容易就将粮食销售了出来,也就不叫做奸商了。我告诉你,所谓‘亲戚家死人’、‘老婆重病’都是假的,他们正在等着看你们的笑话呢!”石林说道:“这可怎么办呢?”慈音禅师说道:“小朋友,你且回到‘味香居’去。我与道兄出面,寻找张烨,好歹要他还紫竹一个公道,助紫竹一臂之力。”于是玄机子道长和慈音禅师径直朝着张烨的家中奔去。

此时,普州城中的几位富商正躲在张烨的家中,得意洋洋地议论‘紫竹他们如何的狼狈不堪’,忽然听说玄机子道长和慈音禅师到来,都不免大吃了一惊。二人是普州城中出了名的老神仙和活佛,寻常人哪里敢怠慢他们?张烨只得将二人请进宅院,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老神仙和活佛驾到,有失迎接之处,还望您们多多包涵!”玄机子道长说道:“我们路过此地,听说你们几位在此聚会,特意进来说知祸福,不知道几位是否肯听?”几人一听,立即说道:“我们素来敬慕老神仙和活佛,岂有不肯听从的道理?有什么祸福,还望老神仙和活佛细细地解说,我们子子孙孙也会感恩不尽!”玄机子道长便望着张烨说道:“你的儿子正在成都争考状元郎是不是?”张烨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道:“不错。”玄机子道长又问道:“你还有一个妹夫,他在成都的朝廷里做着学督大臣是不是?”张烨又吃了一惊,暗道:“这个事情他也知道?当真神了!”于是点了点头。玄机子道长说道:“你的儿子文章到底如何,大概你多少有点儿数吧?”张烨素日听教师爷说,自己儿子的学识不错,可是最近也传出了他是‘请人替考,方才中了一个秀才’的谣言。如果到了成都,仍然求人替考,可是连妹夫也要陷落进去。想到这里,张烨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玄机子道长冷笑道:“他们最近都有祸患上身,你做事可得小心一些!”张烨顿时做声不得。玄机子道长又向尤俊、鄢大柯两人说道:“你们二人,一个的亲戚家中死了人摆起不去吊唁,一个的老婆生命垂危不去照顾,却赖在这里做什么?”尤俊、鄢大柯两人心中不由觉得好笑,这话正是他们前天为了糊弄紫竹说出来的假话,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尤俊假意分辨道:“老神仙果然尽知天下之事。前两天我一个远房表亲的确死了,不过昨天我已经前去吊唁过了。”玄机子道长说道:“尤先生恐怕记错了吧?死去的是你老丈人,却不是什么远房表亲。”正在这个时候,尤俊家中的仆役慌慌张张地进来,说道:“老爷,大事不好,您的泰山大人过世了!”尤俊大吃一惊,道:“他平常无病无痛,怎么会突然过世了?”仆役说道:“却是今天早上起的病,延请的大夫尚未到家,他就断了气。”尤俊不由得掩面哭泣了起来。玄机子道长说道:“尤先生不必悲哀,你不是希望亲戚家中有人死来摆起么?”尤俊心中大怒道:“我何曾希望亲戚家中死人?”忽然想起自己前天派人向紫竹说的谎言,顿时目瞪口呆:“这岂不是我自己咀咒岳父死的?”仆役又催促道:“夫人在家等候,要老爷赶紧回去吊丧!”尤俊暗想,这二人刚才的语言,分明已经知道我岳父的事情,难道是他们使了法力不成?当下不由得双膝一软,立即跪在地上乞求道:“老神仙,救救我家岳父的性命!”

慈音禅师说道:“死生有命,尤先生不必慌张。待老神仙问过鄢大可再说吧。”尤俊听他口气,自己岳父的事情还有法子可想,只得站在一边去了。玄机子道长对鄢大可说道:“你的老婆现在家中痛不欲生,你也不回去瞧瞧么?”鄢大可正待要说:“我的老婆现在家中好好的,怎么会痛不欲生?”忽然想起尤俊刚才的窘态,不由得将信将疑。忽然,鄢大可家中的仆役也慌里慌张地跑来说道:“老爷,夫人忽然生了重病,叫你赶紧回去!”鄢大可忽然明白过来,一定是因为自己派人对紫竹说了假话,这老神仙和活佛运用法力,让尤俊的岳父死去,自己的老婆重病。想到这里,鄢大可马上跪在地上,嘴里连声叫道:“老神仙、活佛,饶命!饶命!”尤俊也立即跪倒在地上,直叫“老神仙、活佛,救我岳父一命!”张烨和几个富商见了,也慌忙跪在地上,不断地乞求。玄机子道长说道:“话是你们自己说的,事情也是你们自己希望的。如今老天爷按照你们的意愿,降下了灾难,我和慈音禅师怎么救得了他们?”尤俊说道:“弟子们一时利欲熏心,犯下了这等大错,还望老神仙和活佛悲天怜人,好歹救救他们!”玄机子道长说道:“你们回去,向自己的老婆说明了真相,好歹求她们饶恕你们一回吧!”鄢大可大哭道:“我们做下了这等荒唐事情,岂敢回去告诉老婆?还望老神仙、活佛可怜可怜,设法替我们挽回二人的性命才是!”

这时候,玄机子道长方才直截了当地问道:“紫竹姑娘可是请了你们前去普州城中赴宴?”张烨等人闻言,方才知道祸患的根源,一个个不禁面面相觑。玄机子道长说道:“紫竹姑娘是观世音菩萨的弟子,要借这件事情在普州进入佛门,你们如此欺骗她,难道就不怕观世音菩萨降罪么?”尤俊连连说道:“弟子们愚昧无知,还望老神仙和活佛设法搭救!”玄机子道长说道:“你们的罪孽确实不小!我是无能为力了,就看慈音禅师能否帮忙!”尤俊和鄢大可急忙爬到慈音禅师的面前,痛哭流涕地哀求不已。慈音禅师说道:“阿弥陀佛,你们平时聚敛钱财,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在此大旱之年,你们囤积居奇,这就有违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的宗旨了。”张烨急忙说道:“这都是小人们的罪过!小人们情愿改过自新,还望活佛在观世音菩萨面前为弟子求情!”玄机子道长冷笑道:“观世音菩萨远在几千里以外的普陀山,你们自己去向她老人家求情吧!”尤俊和鄢大可一楞。张烨急忙问道:“我们只能向紫竹求情了?”玄机子道长和慈音禅师不答。几位富商大吃了一惊,说道:“我们戏耍了紫竹姑娘,她怎么肯饶过我们呢?”慈音禅师方才笑道:“阿弥陀佛,你们改过向善,死者自然可以复生,病者自然可以痊愈。紫竹姑娘既然是观世音菩萨的弟子,怎么会与你们一般计较呢?走吧,我们一起去见见她!”这正是:人有罪孽不可怕,但能改过便重生。不知紫竹姑娘是否宽恕他们,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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