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你都没有休息……”望着老友的检验报告,陈景明脸上露出责怪的表情。
“没关系,还挺得住。”童震霖苍白着脸对陈景明挤出一丝微笑。
“其实那孩子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可以放心,过几天就可以为他实施手术。”陈景明为他换上另一瓶药水,将针孔**点滴瓶内。
“恩。”
童震霖的心脏病经过这么多年的保养和治疗已经好很多,只是,还是存在着许多风险,稍微受到某些刺激,运动过量或者情绪过于激动都可能会发作,这对他的身体非常不利,这些年,他常常根据他的病况给他开药方和寄一些对他有帮助的保健品,好不容易保持下来的健康,他不希望被破坏。
其实他知道他在乎着那个男孩,对于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已经了解得很透彻了,这次病倒也是因为过于操劳。这几天是子落伤口愈合的最关键的时刻,如果他受伤的胸腔和心脏出现哪怕一点点的问题,都极有可能影响他的复明手术,因为担心,所以他没日没夜的守护着他……
陈景明深深的叹口气望向好友。
“孩子们已经长大了,可以不用那么操心,你应当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景明,一切就拜托你了……”
“说什么话呢!”陈景明边笑着边往门外走去。
走出门外,低下头望了望手里的检查报告,他摇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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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飞机时天已经黑了。
坐在出租车内,童痕静静的望着一闪而逝的夜景,路边商店的霓虹灯彩透过车窗打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他紧紧的抿着唇,不说一句话,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心里想些什么。
车子很快在纽约市医院停了下来。
望着偌大的招牌,童痕不停缓的迈出脚步朝目标病房走去。
推开房门,床上瘦小的熟悉的身影蜷缩成一团,簌簌的发抖。
童痕走向他。
听到了脚步声。
“我不是你的儿子,你走……求你走吧……”声音里带着哭泣的声音。
“小落?……”童痕走到床边坐下,望着床上依然苍白的男孩,童痕心里无比复杂。对他来说,眼前的这个男孩是他心爱的人的弟弟,可是,在看到他缠着绷带的胸口和颤抖不止的小小身形时,心里的痛却远远的超出了那个应有的范围。
他们相连的不仅仅于此么?心里总感觉,对于眼前的少年……应该有更加深入的关系才对……可是,是什么关系?是什么紧紧的揪着他的心?他却无从得知。
“你……”听到不是童震霖的声音,子落把埋在被窝里的头伸出来。
“我是Alan……”童痕从包里掏出带来的DV架在病床的正前方,按下录制的开关。
“Alan……Alan……”
“Alan……”
“Alan……”如抓到救命的浮木般,子落忍着剧痛挣扎着坐起,伸出手朝声音的方向摸索着。
那是姐姐的朋友,姐姐说过,那是她的朋友,他一定能够带他回去找姐姐的,一定可以……他让姐姐担心了,他想对她说声对不起……
他向前摸索着……眼泪开始大颗大颗的掉落。
坐上前,童痕伸出手覆住在空中挥舞的手。
“是,是我……”
“带我回去吧……带我回去,我想我姐,我好想她……”子落猛的抓住童痕的手,手背上的点滴因为剧烈的拉扯,针口处现出斑斑的血丝,药水瓶吊在床上摇曳不止。
童痕稳住他,用记忆中的,惜儿对他的方式,将他搂进怀里,轻轻的拍他的背。
他是如此瘦小,单薄的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童痕轻轻的拥着颤抖的身子,没有说话。
“带我走吧…求你……我可以不要眼睛,只要姐姐不嫌弃,就算是做一辈子的瞎子我也无所谓!你帮我劝劝她,把我带回去吧……”泪水沿着清秀的脸孔滴落在童痕的肩膀上,湿成一个无形的印子。
“我不要做童震霖的儿子……我不是,告诉他我不是……”子落的脸靠在童痕的肩膀上,睫毛乌黑颤抖,神情里流露出难以形容的脆弱和某种恐惧。
童痕的身子猛地僵硬。
嘴唇的血色在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空气顿时凝结,呼吸停顿三秒。
不要做童震霖的儿子……
“你、你说什么……”
推过子落的肩膀,童痕呆呆地望着他,身体一阵热一阵冷,脑中嗡嗡的轰鸣,如无法醒来的梦中他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但是他眼睛中那惊心动魄的痛楚却烫伤了他。
透不过气般的难过。
“我只做姐姐的弟弟……”
“我只是姐姐的弟弟……”子落用颤抖的双手轻轻蒙住了双眼。
他是那么爱着姐姐,深深的爱着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他愿意永远活在黑暗里,他愿意永远做一个瞎子,只要她在他身边,只要她陪着他,他就不怕黑暗,不怕孤独……
可现在算什么?
如果真如童震霖所说,用支票兑换了他,那他算什么?他不相信……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活生生的,残忍的晾在他的面前,他要怎么想?因为不能承受,所以他一直不断的对自己说,姐姐一定是有她的苦衷,只要困难过去了,她一定会回来找他的,可是这么多天了,在这治疗的一段时间里,他被下过两次病危通知单,她却还是没有出现……
他怎么能承认……是她抛弃了他,他最爱的姐姐抛弃了他……不能……不能啊……
此时的他就像一只鸵鸟,深深将头埋在翅膀下面,有些事情,他不敢去面对,生怕自己唯一拥有的一点东西,唯一拥有的丁点信心在那一瞬间被粉碎了,被击垮了。
他害怕看到一无所有,一无是处的自己。
童痕望着子落渐渐停止哭泣安静下来且带着些许绝望的双眼。
心里猛地一惊。
抬起手为他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
“你是来带我回去的么?”子落忽然冷静下来,愣愣的望着前方。
“我是来看你……”
“是她让你来的?”
“不!她不知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童痕皱着眉望向子落,他竟称呼姐姐为她……
为什么?突然显得那样陌生,这个称呼不属于他。
心里隐隐的开始不安起来。
他不否认,出发来纽约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带小落回去,因为惜儿的绝望,因为她近乎堕落的生活让他心疼。
他不得不承认,小落是她生活的全部重心……
可是,如今,他不能带他走,或许童震霖的决定是对于小落是最好的。
毕竟陈伯伯的医术是高明的。
现在这样看来,小落比在上海的气色好多了。
如果想复明康复,留在纽约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只是……
关于‘童震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