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走廊上,童痕静静的跟在子夜的后面,没有靠太近,只是远远的跟着她,害怕她如纸片般单薄的身子被风微微一吹,就倒下了。
天已经蒙蒙亮了。
天边泛出微微的鱼肚白,几颗星星在天边闪烁,明明灭灭,仿佛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那么那么的灰暗。
轻轻的推开病房的门,房里依然一片昏暗,床上一抹瘦小的身影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睛空洞的望着前方。
“你迟到了。”低哑的声音。
“对不起。”
“我等了很久。”
“是,我知道,为什么不开灯呢?我以为你睡了……”
“开灯与否,对于我,有什么区别吗?”
子夜的身子猛地一震,十几年来,这是第一次,子落在她面前表示对自己的失明感到悲哀。
他那样的表情,是悲哀,对吧……
童痕握住她忽然僵硬的肩膀,默默的把自身的温暖传递给她。
“你在怪我……”子夜望着坐直在床上皮肤近乎透明的子落,“你在怪我对吧?”
从不对她生气的子落,在怪她……
童痕静静的望着眼前的姐弟俩。
从踏入房门开始,他的心里便开始强烈的不安起来。她一定是有故事的…他想了解,却害怕面对,怕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在伤害着她。想起以前对她所说的尖锐的话,心里便强烈的自责愧疚。
可是,终究,他还是伤害了她……终究还是要面对……
当他走进病房,看见病床上苍白瘦弱的少年开始,他便知道,他错了,错的离谱。
“我是在怪我自己。”子落毫无焦距的眼珠突然湿润起来,在月光下,显得晶莹晶莹的。
“如果…我不是瞎子,如果我可以看得见,我就不必坐在这里干等,担心姐姐你是不是遇到危险,那样,我就可以出去找你,保护姐姐,可是我却不能……因为我看不见,所以,我只能等、一直等……”
子落紧紧的篡着被子的一角,双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被褥上,湿成一个印子。
“可是,你知道那种等待是什么感觉么?像无止境的黑夜,像无法醒来的噩梦,像一分一秒的等待死亡,让我那么焦燥,那么恐慌。”
子夜走过去,坐上床抱住弟弟,拉过被子盖住两人,斜靠在枕头上。
“姐姐爱你。”子夜下巴抵着弟弟的发丝,眼神忧郁。
“照顾你是我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所以,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我们都一样要好好生活。”子夜方才的脆弱嚯的消失了,脸上满是坚强和淡定,她没有去看站在旁边一脸复杂的童痕,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只是那样,静静的抱着弟弟,望向前方的某一个地方。恍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她的脆弱、哭泣、眼泪通通都是幻觉。
但,唯有那双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
证实一切都是真切而令人伤悲的。
童痕望着床上相依偎的两人,那么平和从容,恍如他永远都无法进入他们的世界。
可是,他如此着急。
让我来守护你吧。
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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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能阻止,那样的心情……”病房内,一位身穿病号服的俊美少年带着耳麦,打着拍子,轻轻的哼唱。
声音空灵而圆润。
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不,应该是什么都不能阻止,这样的心情……”
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填着歌词。
那是Alan新专辑里面的主打曲子《今生今世》,风格淡定而平和,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子落好喜欢Alan的钢琴曲,忧伤的,充满曙光的,和自我勉励的,每一首曲子,每一种风格,每一段节奏他都掌握的非常好。
他很成功。
“简单的复杂的关于我们的……”
“秘密的……不对…应该是简单的复杂的关于我们的隐秘的故事……”
“脸上泪水的晶莹……”
“不,脸上泪水的痕迹……”子落径自的为Alan的钢琴曲填上自己的歌词,他要把这首曲子填好词,唱给姐姐听!想象姐姐惊喜的样子,子落不由得咯咯笑出声。
拿起置于床头的电视遥控,子落按下开关,聚精会神的听着电视里的新闻播报。
听起来似乎是一则娱乐新闻。
“著名青年钢琴家Alan据说近段时间因为忙于创作鲜少露面……”听到自己偶像的名字,子落的身子往前挪动几寸,瞪大瞳孔,加大音量认真听着。
“但是记者前晚在玫瑰城门口发现,Alan竟为一名夜总会小姐,出头,打伤一醉酒男人,据调查,该夜总会是地区以颓废著名的娱乐场所,该名被保护的小姐,是玫瑰城一位极受欢迎的舞女,名叫惜儿,能让Alan为其出面,他们必是关系匪浅了……”
子落叹口气,摇了摇头。
当艺人,真的很辛苦呢,私生活都要被当作新闻来播,其实更重要的应该是实力吧?
“我还是一样喜欢Alan!”子落咧开嘴,露出大大的微笑。
“下面是该名舞女工作的地方,和工作内容……”
“子落,你爱吃的瘦肉粥来咯!”子夜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碗用脚推开门,走了进来。
电视屏幕上的画面令她全身一震,碗里的滚烫,灼痛了她的手,心里一惊,手里的碗猛的掉落。
“Alan为何会与一名舞女有所交集呢?关注‘娱乐我最行’,随时——”
她冲到电视机前,关掉屏幕,张开双手挡在子落面前。
手,很烫很痛。她慌乱的望着子落。
不能让他知道……
“姐!怎么了?有没有烫伤?!”听到瓦片落地的尖锐的声音,子落紧张的寻找姐姐的方向。
望着子落焦急的表情,子夜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她忘了。
子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