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干燥的天气在南国,终是不长久的。缠绵的梅雨季节到来了,使整个夏季显得绵远而悠长。
竹园里的小亭仍然是从嘉最喜欢去的地方,从嘉常常坐此观雨,一坐便是几个时辰。也不看书,只是呆呆的,看着扩大的涟漪消散又出现,出现又消散,然后不断的连成一片,闪动着阴柔的日光。
人的神魄总会被无意识的吸引,心里的尘埃沉落,而思想又神游开外了。
又听得绵而密的细雨敲打在竹叶上,引得竹林沙沙作响,若比平时,更添
了一份空灵与静谧。
这日,从嘉又赏雨解闷,因久坐,只觉身上乏乏的,便自在的伸个懒腰,舒适的眯着眼,口中缓缓的呢喃到:“细雨……湿流光……”一个个字,仿佛也被这雨沾湿润了一样,濡濡软软,此诗和此景相配,都是极美的。
从嘉还没收回气来,就远远的听见笑声,扭头一看,应必在蒙蒙细雨中,正打着一把油纸伞向小亭走过来。口里还嬉笑着说道:“得了,得了,就知道你又在这里坐禅,还有空吟诗呢!怎么不见你去看看你那些发霉的画去?”
他这一句话正提醒了从嘉,从嘉着慌起来,忙问道:“连日的天不好,阴天下雨的湿气又重,偏咱们又是书又是画的,不能发霉了吧?”
应必缓步进了亭子,把伞一收,敲了敲地,一粒粒的雨水顺着伞尖滑到地上,笑着说道:“那倒是没有,看把你唬的。我早就命人把你的那些画当宝贝似的卷起来,特找了个大瓷瓶,一件一件存好,又找了个暖和地方放着,放心吧,我都亲看过的。就算是我发霉了,他们也发不了。”说这些的时候,应必面露得色。
“只是,等个好天气,把屋里的书都搬出来晒晒是正经,屋里潮气太重,别等你还没成书虫,他们倒先生了书虫……”
应必处处打趣从嘉,从嘉一笑而过,从来不跟他计较的。只是点头赞他晒书的说法,口里喃喃道:“正是如此。”
应必突然一拍脑袋,懊恼说道:“谁是跟你来说这些的。都是你,到让我把正经事混忘了。前面的又传人过来说要赏你的画呢,我又做不得主,你自己去看看要给哪一副?”
从嘉有些不情愿的说道:“说是‘赏’呢,还不如明说是‘要’,何时还过?”
应必笑着正经的答道:“就说你呆,你还没明白。所谓的‘赏’,就是他们要了你的画,然后再‘赏’给你东西,这叫‘赏’你的画!”
应必这些正儿八经的胡诌八扯倒着实把从嘉给逗乐了,点头忙应和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然后从嘉又愣了半响,方缓缓地说道:“我记得前儿单使墨勾了几只竹子,还没来得及提字,你把那幅找出来,予了他们吧。”
还没等从嘉说完,应必就急着抢断道:“我哪里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你跟我过来去找!别一天到晚坐在这儿,跟疯魔了一样。我刚呆这儿一会儿,就觉得冷飕飕的……”
应必一边上来拉他的手,强要把他拉起来,一边口里还催促道:“走走走……走走走……”从嘉被他拉的喘不过气,只得满口答应着“好好好……好好好……”连忙站起身来。
应必方满意了,又共从嘉打着那顶油纸伞,匆匆的回到竹墨居去取画。
那公公也不是吃素的鸟,对从嘉糊弄事儿的墨竹画到不十分买账。说皇上要的并不是这样的,一定要亲去挑选,搜搜刮刮、翻翻找找,终满心欢喜的捧了藏在最里面的一幅《风云龙虎图》,临走时还不忘了把一开始的那张墨竹画给一并顺走了。
从嘉虽心疼的不得了,终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