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嘉封安定公之时,在职的自是想巴结皇族权富,朝廷各处只送的贺礼就囊括天下新奇古玩。听闻之从嘉温软善仁,书画音律无一不通,有天下第一君子之风,盛名在外,还有情愿“送”女儿的,想攀龙附凤的更不在少数。
世俗富贵之流自不必多谈,因从嘉不爱财但爱知己,素日里结交的书法、绘画的大家也乐得把自己珍藏的古籍献上来供他赏鉴。礼尚往来,玉器金银该回送的回送,该赏人的赏人,就连跟他的宫女、太监,也有不少得的。对待这些散尽还复来的东西,他能够一百个大方。只那些藏书古籍他是一万个不肯给人的,所以越攒越多,竟到了无处安放的地步,于是他索性向他的父皇—继任了南唐皇帝的李璟单独的要了紧挨一片竹林园子的旧宫殿,命人打扫了出来,专作为他的藏书阁,后来,索性从原来的暖居中挪了出来,提提啦啦的带着他的一班下人直接住了进去,过起了覃思经籍的生活。虽偏远,倒也十分清净。
宫殿虽小,但把汗牛充栋的书籍往哪里一放,还真的像点样子。所有能摆东西的地方,都腾出来放书。没有杂七杂八的摆件儿,本清冷的处所,更添素雅。从嘉吩咐,屋内熏香一概不要,只墨香足已。于是,窗外竹声飒飒,屋内书香盈宇,宫殿得名“竹墨居”。
得此佳所,从嘉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在宫内常走动服侍的宫女太监们,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更不用提天下之人了。怪的是,人愈隐,名愈盛。从嘉善书法,工绘画,偶一兴起,便或题词或勾勒,赠予知己友人。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能得一副从嘉书画,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自然千金也难得的。市井更是传的神乎其神,说是大唐的深宫里养着一个神仙风骨的人儿。他的一目重瞳,更是被描绘成,神赋天眼。或机缘巧合得见一眼的,便以此作为谈资吹嘘的资本,嚷的人尽皆知,说从嘉—眉目秀美,不似须眉。世间女子只当从嘉是梦中情人,愿只嫁六郎不嫁仙。
只是无人能知,能与书为友,只是从嘉隐居深宫的理由之一,其二,是他以为,这样做就能够躲得过他背后的那一双眼睛。
夏日午后,温日热气,都燥的人昏昏沉沉。南唐宫中,只两个人闲庭信步的绕湖览菏。说是两人绕湖不假,只静心专门观菏的,好像只有一人。只见那人神情轻松自在,手执一纸扇,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怀里摇风,身上穿一月白色薄衣,随步随风,衣飘飘然。身在炎夏,却毫无浮暑燥气,观之,反觉清爽。要实在找一个字来形容此人,只有“雅”字,一颦一笑,一步一动,皆是风雅,仿佛是天生骨子里带出来的一股儒雅之态,这种风骨,是任谁也模仿不来的。
此人便是世间千念万念的李从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