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到王经理的办公室里,他喜欢阳光照得到的房间,觉得对健康有好处。可今天他一进办公室就把窗帘拉得很严实,只有窗帘布的缝隙间照进了一束光,照在他办公桌前的地板上,无数的平常没有察觉到的漂浮空气中的尘埃在这束阳光里显得清清楚楚。他坐在办公椅上眼睛盯着这束光线思考着什么。好几天了,小P还没有回来,他从各方面得到的信息判断小P出了事情,而且是在死人谷的山洞出的事,一定是阿吉和禄根有关,很有可能在抢夺那张纸时被杀害了。这令他不寒而栗,感到事态严重,也感到那张纸确实非同寻常。他就这样琢磨着,忽被敲门声打断,进来的是他派出去到山洞查看的人,来人详细地把看到的说了一边,证实了王经理关于小P已经出事的推测,并把带去的数码相机递给了王经理。
“我到洞口时发现里面有光,断定有人,就在洞口藏起来等着那人走掉后再进去的。”派出去的小弟说。
“哦!你看清他的脸了吗?”王经理问。
“在月光下看得不是太清楚,但碰见他我能认出来,可从他的体形身姿、发型脸型进行判断。”小弟说。
“嗯,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去大坑填派出所里转转,看看那个人是不是派出所的警察?”王经理说。
“警察?不可能吧?哪有半夜三更穿着便服一个人办案的?”小弟怀疑地说。
“我有我的道理,你尽管认真地去辨认就是了。”王经理说。
既然这么说,小弟也不吭声了。他相信王经理的能力,做什么事总是有道理的,他照做就是了。他跟了王经理好几年了,能在有本事有能力的人那里做事,对小弟来说也是件叫人愉快的事,他做事一向很顺手。
这个叫阿二的小伙子办事认真又积极,他得到王经理的赏识和信任,把他当作私人助理。
阿二走后,王经理低着头双手叠在背后在办公室里来回地踱步,忽的像想到什么似的匆匆走出办公室,开车到百货商店买了一副墨镜,一顶旅行帽,一串可戴在手腕上的念珠。还到书店买了几本有关调查的书:《有FIB如何查探》、《读心术》等等。接着去电脑市场订购了几套准备给家里和公司安装用的报警系统和监视系统。回来后还在网络购买了弓弩、瑞士军刀等。做完了这些总算使他忐忑不安的心里觉得踏实些。
有一个人随着进进出出的人走进派出所,他拿着几张纸佯装要办什么证件,把派出所内楼上楼下的办公室都瞧了个边,但没有他要找的人。他走出大门准备要回去时,一辆警用摩托车开进了院子里,他一眼便认出了那开摩托车的人就是他要找的人,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走进档案管理科。
“怎么会有个警察掺和进来?这事非同小可。”王经理坐在办公室里自言自语,而且他从各方推测这个警察是私下在调查,并非公办。他决定给施董事长打个电话。他有施董事长很私密的随时都能接得通的手机号码,这个电话号码没有几个人知道。王经理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向董事长汇报了一下,特别是那个警察,也引起施董事长的高度重视,要他把那警察的身份来历调查清楚,并要求尽快想出一个把那份契约拿到手的方案,否则夜长梦多,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整天躲在家里的阿吉心神不宁,他现在是吃饭不香、睡觉不稳,夜里常常被恶梦惊醒。他已经知道被他砍死的人名叫小P,是西山坡村人,这令他更加的惶恐不安。这天晚上天特别黑,他正在看电视,院子外传来敲门声,他打开屋外的电灯一看,原来是张法师来访。
在客厅里,张法师瞧了瞧阿吉说:
“你气色很差,印堂发暗,你有祸事临头啊!”
阿吉听了更紧张了,说道:“那怎么办?张法师你无论如何要帮我化解掉。”说着站起来走到卧室,从抽屉里取出一叠今天刚收来的货款,约有二千元。他塞进了张法师的手提包里。
张法师没有拒绝也没有客气,只是继续说道:
“这可是大祸,是你不听我言惹出的祸。现在还来得及,把祸水源头送走才可化解。”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可那不在我手里。”阿吉着急说。
“有些东西在你们手里是祸,到别人手里也许成了好事,这要看各人的命数了。这样我帮你们想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把祸根变化成好事。我替你们找了接收这东西的买家,他愿意出一笔钱。这是个好机会,他出这个数。”张法师边说边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元?”
“不,是十万元。你同禄根商量一下,告诉他利弊,争取把祸事化解掉。”张法师说。
“这样做真的以后不会有事了?”阿吉追问道。
“你要想信我,心诚才灵嘛。”张法师说。
阿吉点点头,对他来说化解祸事成了头等大事。他对张法师的法力是深信不疑的,如果现在有人说张法师的法力是骗人的,他都会同你急。张法师能让他心安,阿吉宁愿相信他也不愿怀疑他。当然张法师有没有法力,那取决于你怎么看了,俗话说:信者有不信者无。
禄根坐在家正在糊思乱想。他已形成了习惯,喜欢幻想,不,应该是妄想,已到了不能自已的强迫症状态。只要一个人时,或者周围没有熟人的街上、车上,这个症状就发作了。现实中不能得到的他通过幻想得到满足,现在中的挫折痛苦他通过幻想回避。他也常常后悔做过的事,内心越焦虑失衡这种反应越是强烈,甚至在做事或在街上行走时脑子即在幻想某个场景,已到了病态的地步,因此看上去他像是在梦游,有时自言自语,像个精神病患者,或许这就是精神病的一种,只是他还是能用意识进行控制的,随时都能回到现实中来。如果回不到现实中来了,大概就成了大家通常认为的那种精神病了。其实他内心深处知道这样不好,这简直是自我麻醉,而且不利健康,常常弄得精神恍惚,削弱了实际的能力。他无数次下决心不再这样,可都失败了。他的那位如影随形的隐形伴侣在暗处观察得一清二楚,这也许就是他所希望的样子,他压根不想看到一个心理、精神都很健康的禄根。在漫长的岁月中,禄根已逐渐意识到,这位像神一般的隐形伴侣,他不但精通心理学、精神学,还知晓他人的心思意念,他随时准备给禄根打击折磨,让他内心无法承受痛苦而又回到幻想之中去。为什么要这样他不明白。其实他已很少有清醒的时候,糊思乱想是常态,当然今天也不例外。这时,这个正在做白日梦的倒霉蛋被突然的敲门声拉回了现实中,他走过去从门猫眼里一看,原来是阿吉,便打开了门。
“张法师替我们找了一个买这张契约的买主,出十万元,我们卖了吧,这东西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用。”阿吉进门就对禄根说。
“十万元,这是什么买主啊?东西还没看就出价,他知道是什么东西啊?”禄根说。
“这不都是信张法师吗,你看我没有告诉他我们有这个东西,他都能算出来,这说明他的道行很高的。他说,对于我们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要避祸就得把它卖了,我觉得也是这样,闯了这么大的祸还不是它引出来的,赶紧把它卖了吧,免得还会生出什么事来。”阿吉说。
禄根心里不是那么愿意。他琢磨这钱庄估计换了名称依然存在,要不怎么会有人想要呢,虽说去要51%的股份可能性不大,但他觉得这里边一定藏有巨大的秘密,没弄清楚就卖掉不妥当,这份契约的真正价值是多少心里没底,很容易上当的。禄根联想到小时候他奶奶卖手镯的事来:有位串乡走户收购玉器、金银古玩的商贩,如从禄根的奶奶叫他估了估那只手镯的价格后,一直试图说服禄根奶奶卖了,过几个月就来一次,可她舍不得卖。商贩用小恩小惠的手段收买了邻居的老太婆,让她打边鼓来劝说禄根的奶奶,果然奏效。只卖了30元的手镯其实值十几万,对禄根的奶奶来说不知道真实的价值而造成了损失,当然对这个商贩来说他也算是拣漏了。
现在问题是禄根不乐意卖也不行,那东西成了祸端了,再生出什么事来那岂不是他的过错,他只好勉强同意,不情愿地拿出来交给了阿吉。阿吉此刻无心久留便兴冲冲地回去了。
还没进院子的阿吉看见自家墙门外停着一辆汽车,估计是有顾客上门。他开进院子里后还没停稳下车,那个正坐在椅子上等着他的人站了起来忙打招呼:
“你是阿吉吧?”
“是我,你是哪位?好像没见过你。”
“我姓k,在古玩市场开店的。”k老板递了一张名片给阿吉继续说,“能找个地方聊几句吗?”
那个K老板穿着高档笔挺的服装,乌黑锵亮的皮鞋一尘不染。从体态举止看来一定过得很舒心,丝毫没有那种过得仄逼狭促之感。可阿吉心里犯嘀咕:自己从来没同古玩商打过交道,他找我会有什么事?于是满怀着疑惑很礼貌领他到二楼客厅,并泡了杯茶给客人。坐下来后阿吉问: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购买你们的宝物的。”K老板笑眯眯地说。
“我们哪有宝物啊?你弄错了吧?”阿吉说。
“外面都传说你们在浑水滩寻到了宝,很多人看见你们好几次大清早的在那里,船老板也都这么说,都猜测你们寻到了宝物。”k老板说。
“都是瞎说,哪有什么宝物?”
“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有了真信才来的,是什么东西我都清楚。我出这个数。”K老板伸出一个手指头。
“十万元?”阿吉问。
“不是,一百万。”K老板说。
“一百万!真的?”阿吉很意外地说。
“只要你同意,我们现在一起去银行,我马上把钱转到你的银行帐上,你确认收到钱了,把东西交给我了,这笔交易就完成了,就这么简单。”K老板痛快直爽地说。
阿吉不由地点了点头。他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着似的,站起来就跟着K老板往楼下走去。
“东西带上了吗?”K老板问。
阿吉拍了拍背包,示意东西就在包里面。
上了k老板的车,他们往市区开去。不巧的是正赶上乌云密布,风雨交加,阴沉沉的天空下视野很差。去往市区的二级公路上汽车因此少了许多。
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摆动得很快,但玻璃上的水流依然模糊扭曲了视线。他们开了不久,前面是座坡度很高的桥,叫头名桥。桥中间凸起很高,因此从这边桥脚看不到另一边桥脚的情况。
k老板全神贯注地把车开到快桥顶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有一辆装运泥石的泥头车迎面开来,那庞大的车体而且占着他的半个车道,这令他大吃一惊,慌忙打方向盘避让,不了冲出桥面,一头扎进河里。
如从车子往河里扎下去的那刻起,阿吉的时间放慢了很多,他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视野中的一切像慢镜头一般印入了他的脑海,心已提到了嗓子眼里,清楚地意识到大祸已经临头。车子先头朝下冲入水里,然后后弹浮出水面。阿吉身体跟随着先向前面的挡风玻璃撞去,后又弹回了座位。好在阿吉二手牢牢的抓住了车门把和座椅,才没有被撞晕。车里的水进得很快,他们试图推开车门,可怎么使劲都没用,好像车门被什么东西顶住了似的。车窗玻璃升降按钮怎么使劲的按也是一点没有动作。水很快从脚跟没到了胸部。阿吉慌乱中打开了座位前的储物箱,用手糊乱一摸,他感到里面有把铁扳手,下意识地一把拿抓起猛击车窗,几下后玻璃被击碎,他迅速把头伸出了车窗外,水已没过了他的头顶,他憋着气使劲一蹬,钻出了水面,三下二下的游到岸边,上了岸用手撸了把脸回头一看,车和K老板没了踪影。河面冒着水泡,还有他的那只背包漂在河面上随水流一晃一晃地移动。他浑身哆嗦,无心下水去把它拿回来,此刻恐惧占据着他的心灵,内心感到那是不祥之物,丢了就丢了吧。转身向公路跑去,好不容易打着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去了。
阿吉的老婆看着阿吉像落汤鸡似的,冲进门急匆匆地跑上了楼,心中十分诧异。便说了一句:
“这么大的雨,你不会躲躲吗?”
卧室里阿吉迅速地换掉湿衣裤,又从厨房拿来白酒喝了几口,定了定神后偷偷地给禄根打了个电话:
“刚才我坐朋友的车在头名桥出了交通事故,朋友和车都沉到河底了,我佼幸逃出。那东西漂在河面上,你现在赶紧去还能找得到,有人出价一百万,我不想管了,决定要去外地做生意去了。你也要小心点,外面在传我们在浑水滩寻到了宝物。我明天就走,以后再见吧。”
阿吉一口趟气说完后就挂了电话,禄根“喂,喂”说了几声,想问清楚点,见对方电话已挂断他也只好放下话筒。他呆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脑子里转着“头名桥交通事故”、“一百万”、“漂在河面上”、“去外地”这几个关键词。他自言自语地说:“得去把它找回来。”
说完快速地下楼,穿好雨衣,骑上摩托车冒雨前往头名桥。他到了河岸边支好摩托车,向河面望去,除了翻动的波浪什么都没有。他很害怕,想到此时这河底有个淹死的人,毛发都竖起来了。他颤颤惊惊地顺着水流方向搜寻,大概走了100多米,那只包被风吹到了河岸边,被水草挡住了,正和水草一起随波浪晃动。禄根下了河岸,伸长着手臂拔划了几下,包漂移到他手勾得到的地方,一下子拿了起来。他倒掉包里的水,拉开包看一看,瓷花瓶完好无损,木塞也塞得牢牢的。
他跨上摩托车,忽想到也许还没有人报案,就拿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回到家里,他思忖得把这东西藏起来,可家里总觉得不安全,看来看去也没有什么可藏东西的地方。他把花瓶拿出来用旧衣服包了包,放进塑料手袋里,骑车到了他父母亲家,同他在厨房间忙碌的母亲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悄悄地溜进卧室间拉开一把靠墙的三人沙发,把花瓶塞进旧沙发背后的破洞里。复位沙发后走出卧室间。
“禄根啊,看到你就让我担心,你老挣不来钱那可怎么办呢?你要听妈的话,多去去教堂,求求上帝帮助你。明天是星期天,你没事情就去做礼拜吧。”禄根的妈妈唠叨说。
“嗯,我知道。”禄根应道。
星期天,禄根无所事事便去了教堂。他在路旁停好车抬头望着这宏伟的哥特式建筑仿佛身处西欧。他随着三三二二的人流拾台阶进入教堂,找了个空位子坐下。他喜欢看那里墙上装饰的大幅油画,内容都有教化的意义,特别是穹顶上那幅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画在中间的神的二旁是不同的情景,一旁有棺材打开死人复活,逐渐走向天堂,另一旁是恶人受苦走向地狱。今天他又仰头观看,也许角度不同的原因,画面产生了光晕,晃忽之间他觉得看到的画的内容不一样了:那棺材里出来是一个个苍白的脸、二臂朝前直挺着、穿着朝服,一蹦一蹦地跳向天堂;另一边受苦下地狱的也不像是什么恶人;中间像神一样的人物有话写在嘴边:喝那善良人的血,吃那无辜人的肉。这看得禄根害怕不已,跌跌撞撞地离开回家去了。他内心产生了一个令他极度不安的念头,他从小认为而且深信的、创造万物的、仁慈而万能的上帝或许就不存在,现在认识到的是不一样的上帝,难道这也有假的?
他无所事事整天看电视打发时间,可电视里有关头名桥交通事故的新闻报道令他心里很不踏实,便决定再去外地跑跑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