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正用锋利的匕首,抵着马车夫的脖子。
因为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后面的随从没有第一时间察觉,等到马车急停下来,他们后知后觉,这才赶了上来。
第一个到的是潇潇,虽然他是队伍的尾巴。
可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伍媚趴在爹爹的身上泪流满面,痛苦不已。一旁的龙五静静地看着周扒皮的尸体。
“龙五,是谁?”
潇潇一直看不起龙五,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表面上还叫他龙哥。
龙五:“没看清,动作很快。”
潇潇语气也有些不客气:“什么武器,什么招式,都没看到?”
“没看到…不过她自称冷月。”
冷月?
就是那个人所未见,名声却远扬四海的冷月?
不过,听说她的规矩是一月一单,上一单是一个礼拜前的李府尹。还闹得沸沸扬扬,舆论漫天。这没到一个月,再次出手坏自己的规矩?
按理说,不可能。
江湖上坏了规矩,形象就会大打折扣,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如果…是有人冒她的名,那又会是谁?
不论如何,要怪只能怪这东家弃了自己,选了龙五做贴身保镖。现在他枉死,连一个看清杀人凶手的人都没有…
潇潇有点幸灾乐祸,可看着周扒皮的尸体,却又被失落的情绪吞噬的一干二净。
他想起了…龙五还没来周府,他做贴身保镖的那些日子。
唉,物是人非。
老爷,走好吧……
——
任务完成,冷月来到深山。在牛大妈的专营店灌满了一水囊牛奶。
“小妮,这水囊装泉水会好一点。”
谁都没见过冷月,牛大妈也不认识,总是亲昵地称她“小妮”。
牛大妈是放牛专业户,虽说靠山好放牛,但也没必要在这么个深山老林里啊!不过,冷月也从来不问这事。
她抿嘴笑了笑,不回话。
小部分牛奶顺着她嘴角流下来,看起来倒有几分像温柔贤淑的女子。
也亏了她这身打扮,不是江湖中人打打杀杀的衣着。
自然也不是寻常女子的穿饰,这是她精心缝制的战袍,贴身、舒适。
她的战袍有点像夜行衣,但比夜行衣好看:有点像旗袍,只是上面少了那些绮丽多姿的图案。
到底是女儿身,就算再不爱美,也无法将与生俱来的女人味彻底掩盖。
所以,一声“小妮”不为过。
“小妮,你知道牛大妈为什么在这深山之中放牛?”
平时冷月买完牛奶就会离开,但这一次没有。因为她还在回想刚刚杀周扒皮时,他身边一个俊秀的男子居然用西洋牌刺到了她,好在没发力,只在她手背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呈弯曲的蚯蚓状,很奇特。
这俊秀男子显然隐藏了很深的武功。
难道这个卡牌男就是雇主?
一个礼拜前她杀李府尹遁走时,就听到一个女人哈哈大笑的余音,一句“让你到处找狐狸精!”气势惊人,隔着十里路还能听着。
额上爬过三条黑线,好吧,我只是拿人银子办事而已。
这次不知道是啥情况?
冷月摇了摇头,同时也回答了牛大妈的问题:她不知道为什么牛大妈要在这偏僻的地方放牛。
牛大妈微笑:“小妮,我看你有点像江湖中人。以前我也是,我是躲到这里的!”
既然躲到这里,为什么又开门做生意,不怕仇家吗?
牛大妈继续说:“仇家死了,我也不想出山,索性开门做起了生意。来我这里就两种人,一种是江湖中人,还有一种是生意贩子。”
夕阳的斜晖,给店里的软木地板铺上了一层金子。
牛大妈慢吞吞的讲述,平和温暖。
这时,她儿子却从前面的树林中,一路急奔而来,大声喊着:“娘!有坏人来了!你看我的手!”
他的手背上赫然是一道血痕,呈弯曲的蚯蚓状。
冷月不禁脱口而出:“卡牌男!”
牛大妈好奇的看了眼冷月,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接着下意识地把孩子往冷月身边推去,自己踩着金色的余晖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
寂静的夜,晴朗无风。
周府。
金丝楠木的棺椁前,黄纸腾腾的火苗正照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周伍媚、她妹妹周艾珺和叔叔周发发。
周伍媚泪如雨下,艾珺却不吭声。
厅内还有一人,周扒皮生前最喜欢的保镖,龙五。就算穿着孝服,也丝毫不能阻挡他散发出来毫无瑕疵的潇洒气场。
十几个佩剑随从在厅外谨慎地看守,相对无语。
潇潇自然在内。
他辞职还没提呢,就碰上这事。
虽然他不喜欢周伍媚,但绝谈不上讨厌。死者为大,等老爷的后事处理完毕,即刻向她提出来。
“爹爹!你叫女儿怎么活!娘死得早,你现在又走了…”伍媚大声哭了出来。
“伍媚,我们一定要找到杀人凶手,为你爹报仇!”说话的是她的叔叔,也是周氏家业的大总管周发发。
伍媚愣了一下:“冷月!”
“不只是她,她只是江湖上传闻的杀手,我们也要找到她背后的雇主!”周发发紧紧握住双拳,也在心中暗暗发誓。
一个冷漠、孤傲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姐,我先回房了。报仇的事就烦劳叔叔了。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
艾珺站起来,又俯下身,吻了下姐姐的额头。转身消失在了他们惊诧的目光中。
伍媚叹了口气,不管这个从小就孤僻的妹妹。转过身来对着龙五说:“龙五!你江湖朋友也多,一定要查出背后的主使!”
看着一脸滂沱、满是怒气的伍媚,龙五一呆,他从未见过伍媚这个样子。
“大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杀你爹的真凶!”
“还有!从明天开始,你教我武功!”
——
黑漆漆的一间小茅屋里。
“你叫什么名字?”
“牛二。”
“你怎么不哭?”
“我为什么要哭?”
“很好,睡觉!明天我把你送到杨大妈那,以后你就叫杨牛二。”
“不!”
一个干脆而响亮的回答,拉住了冷月刚想阖上休息的眼睑。
冷月漫不经心地说:“你想报仇?”
“不!”
既然不报仇,那想干什么?
冷月等待着这个奇怪的男孩。
只听“扑通”一声,牛二狠狠地跪倒在地:“我想跟你学两年武功后,再叫杨牛二!因为…因为我不想没有能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不想再一次失去亲人!”
这番话,大大出乎冷月的意料。
江湖的冤冤相报,到这个孩子的口中竟变成了:要保护想保护的人。
但纵然如此,我冷月也绝不收徒!
“你起来吧,明日启程,我不会收徒。”冷月没给这个孩子一丁点的希望。
无风的夜晚,真是寂静的可怕。跪在地上的牛二一动不动,就像一个雕塑。
小茅屋里的空气也像凝固了一样。
冷月不再说话,躺下休息。她若有所思的摸了摸手背上的蚯蚓血痕,淤已经散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