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静感觉自己来到了传说中的仙境。
彩虹,无数的彩虹,触手可及的彩虹。以前灵静就很喜欢这种弓形的七彩物体,灵阳说那是仙女用来织成彩衣的布料,还说将来有一天要采一匹下来给她做好看的衣服。在每个雨天过后总有那么一轮悬挂在淮河之上,灵静就想这一朵是否就是灵阳将要去采摘的布匹?而今灵静才知道原来彩虹是无形的,她的手指可以轻易穿过,她亲吻它们,却只感觉亲吻着甜腻潮湿的空气。
根本不是灵阳口中的仙女的布料,但似乎又比布料更加美好,布料做成衣服,穿坏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可彩虹不一样,小白说只要灵静想看,他随时随地都能变出一朵彩虹来。
太阳近的似乎就悬挂在不远处的山顶上,白云像是贴身的裙摆,又像是镇上糖铺里摆着的棉花糖,小时候灵阳带她上街,她就盯着棉花糖流口水,灵阳敲敲她的头,骗她说,“我吃过,是苦味,别眼馋了,要不我买一串给你尝尝?”她摇摇头,比划道,“只是看看,不买。”
前几天小白带她去十二天羽墓下面的白帝城逛街,惊喜的是这里也有棉花糖卖,小白见她双眼发直嘴角流口水,毫不犹豫的就去给她拿了一串来,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棉花糖不是苦的,而是甜的,非常非常的甜。
尽管后来因为没付钱被老板追着跑了三条街,差点没把小白的命跑掉。
云乌镇现在已是冬天,山上死气沉沉,莫说花儿了,就算是绿叶都难得看到一片。可此刻灵静就站在成片的花海中,红的白的蓝的紫的黄的……五彩的蝶围绕着她飞舞,似乎将她也看成了一朵盛放的花。
小白躺在不远处的小山包上,正眯着眼睡大觉。一只紫翼的蝶停在他的鼻尖上,忽忽的扇着翅膀,似乎很不满这个家伙占据了整个后山阳光最好的地方。
结果鳞粉被小白猛的吸到了鼻子里,“阿嚏!”他猛的打了个喷嚏,立马揉了揉鼻子翻身起来,拿那双死鱼眼迷茫而无辜的扫了扫周围,却只见灵静在不远处捂着肚子不停的笑。
小白是一只长着一双翅膀的飞天白虎,用白帝的话说就是“一只由于不明原因碰巧长了羽族翅膀的老虎精,属于妖族无疑。”而用小白的话说就是,“那哪儿成啊?白爷我既然长了羽族翅膀,那就是羽族的一员,身为羽族的老大,你就得对此负责!”
于是这个家伙就在白帝身边骗吃骗喝了三百年。
距离灵阳和灵静来到白帝城已经两个月有余,灵静在那之后的第三天便醒了过来,而灵阳则一直沉睡至今。这些天下来,小白经常带着灵静去白帝城玩儿,坑蒙拐骗偷抢,十八般武艺样样用尽,大吃大喝不说,还带着灵静经常出入赌场以及风月场所,这些事迹要是被灵阳知道,不晓得他会不会扒了这只白老虎的皮!
“喂!灵静,该回去了!下午时你那倒霉哥哥要是还没醒,白爷我就再带你去‘聚宝轩’碰碰手气如何?”
小白站在山坡上,向灵静招手,这觉也醒了,肚子也饿了,很自然的就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灵静一听要回去了,抓着手上刚摘的花便急急忙忙的向小白跑去,期间被花藤绊了一下,整个人栽进了花丛中,爬起来时满脸是泥,嘴角还沾着红色的花瓣。小白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甚是痛快能笑回去。
另一边,陵墓门口,灵阳正满脸黑线的看着山坡上的那个白发白眉看起来与他差不多年岁的少年,灵帝搀扶着他,笑眯眯的说,“他就是我刚刚给你说的飞天白虎,自称白大王或者白爷,也可叫他——小白。”
灵阳垂头,“这些天……就是他在照顾灵静?”
“没错。”
白帝依旧笑眯眯。
灵阳无语望天,从刚刚白帝对这头白虎的描述来看,这家伙多半不是头品行端正的老虎,但愿他没有将他那些坏习惯传给灵静……
但很快灵阳就发现自己错了,从花丛中爬起来的灵静眼看小白笑话他,很自然的便……朝他竖起了中指……
灵阳几欲晕厥。
“嘿,妹妹,灵静,我在这里!”
接受了事实的灵阳迫不及待的要与灵静重逢,站在陵墓门口便远远的向灵静招手。
灵静的身体颤了颤,手上刚刚捆绑起来的花束散了一地,她很怕又是因为自己太思念灵阳了而产生了幻听,甚至害怕得不敢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但灵阳以为她没听见,还在那儿不停的呼喊,挥手。
她终于侧过头,看着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尽管此刻的他全身各处都还包着纱布,就连脸都只露了眼睛鼻子和嘴巴在外面,但那么笨拙的样子却熟悉的很。泪水很快充满了她的眼眶,她很想喊一声“灵阳哥哥”但她不能。可她有脚,她能奔跑,不顾一切的,向着那个人奔跑。
重重的撞进灵阳的怀里,差点没将后者给撞晕厥过去,她手忙脚乱的比着手势,想要问他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痛,想要对他说我好想你,我好担心你,还有阿娘,白帝说她被坏人抓走了,但哥哥你一定能救回来……
灵阳伸出被绑成沙包的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肩膀,随后在她的额头上浅浅一吻,怀里的少女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无声的大哭。小时候灵阳跟别人打架,满脸伤痕的回家,灵静就是这样边哭边慌慌张张的比着手势,而灵阳要做的就是亲亲她的额头,这便成为了约定,代表着“我很好,你不要再哭了。”
他微笑,“我很好,你不要再哭了。”
饭桌上,灵阳看着对面蹲在石凳上白色的少年,而少年也正用他那双没什么精神的死鱼眼打量着他。
灵阳瞪着他是因为这货坑害了他妹,而小白瞪着他,则是因为……连它自己也不知道为啥要瞪着他。
灵静给灵阳喂饭的勺子顿在了半空中,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在两人之间扫了扫。
而白帝依旧笑眯眯,夹了一根葱在小白的饭碗里。
“啊!死老头你干嘛!不是给你说了白爷我不吃葱吗?拿走!拿走!快拿走!”
小白却立马炸毛,像一只猫一样往后退,双眼紧紧盯着碗里的那根葱,眼神要多戒备有多戒备。
白帝笑笑,将葱从小白碗里夹走,放到灵阳碗里,开口道,“小白,你还没跟灵阳介绍自己呢。”
小白这才重新蹲到了石凳上,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好,我叫白大王,叫我白爷就好。”
灵阳也面无表情的伸出一只沙包手去,说,“你好,我叫灵阳,叫我灵狗子,不对,叫我灵阳就好。”
两人同时弯腰,“请多指教。”
随即同时收回手,继续一言不发的盯着对方。
饭桌气氛一下子尴尬了下来,白帝也不说话,笑呵呵的给灵静盛了一碗鱼汤,道,“你先喝,别管他们。”
终于还是小白先忍不住,指着灵阳大吼,“你大舅姨夫的,白爷我可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一个刚醒过来的死人有啥不满的?话说我咋看你有些眼熟呢?”
灵阳不甘示弱,也大吼道,“你丫的到底都教了我妹妹些什么?能不能将黑眼珠往下挪点,小爷我看着就难受!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老实说是不是白帝在外面的私生子?啊不好意思啊白帝,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看你俩有点像,有点像……”
白帝噗的一下子将鱼汤喷的老远。
“你二舅姨夫的,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都是白爷我在照顾灵静的好不好?我承认我是看她长得漂亮才不嫌麻烦趟这趟水的,话说你是怎么在照顾你妹妹?你家彩虹可以织布啊?你家棉花糖是苦的啊?天底下有你这么骗妹妹的哥哥么?啊呸,白爷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什么?你说看我眼熟?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虎精么?小爷我才活了十几年,咋看你也觉得眼熟呢?定是哪天你来过云乌镇!”
“什么?你三舅姨夫的,白爷我才不是这个老头子的私生子!没看我比他俊朗多了吗?白爷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反正没去过什么鸟云乌镇!”
“什么?你这也叫照顾我妹妹?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天你都带她去了哪些地方!你丫的有种下次再带她去试试!记得叫上我!还有,我那不是欺骗,是迫不得已的自圆其说好吗!”
“你四舅姨夫的!白爷我的眼睛也是你能评价的?这叫个性!你懂个鸟蛋!欺骗就是欺骗,白爷我平生最恨谎言!”
“人家白帝仙风道骨,哪点不配做你爹了?要是我有一个这么好的爹,早他娘的谢天谢地谢菩萨了!”
“好,下次一起去!”“好,下次一起去!”
最后一句话倒是异口同声,十分的整齐。
说完后小白趴下脑袋开始啃饭,而灵阳也收回了审视的目光。
灵帝除了那次喷汤之外,至始至终都淡定十分的在一旁自顾自的吃饭。而灵静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么乱的争吵,最后两人到底是怎样达成一致的!?
而那边灵阳已经开始催促,“妹妹啊,别傻愣着,夹块肉给哥哥啊。”
灵静一个激灵,赶紧将僵在半空中的筷子递到了灵阳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