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在哪里找了一台奥迪,挺新的,叫我开着,说他开得不好。我们往粤北方向走,穿过了韶关,一直进入江西境内,然后走走停停,他总是看着外面一群群的山峰,脸上都是疑惑。
“你究竟要去哪里?”我也傻了。
“余山。以前这一带没这么多山,现在山多了,认不出来。”他很不解地说。
没听到过余山,在网上搜了一下,虽然有叫余山的,但与他想要找的地方无关。我怀疑他那怪怪的口音,可能是发音跟我们不同,误会了,于是,我把笔纸递给他,叫他写出来。
他拿笔的样子很可笑,就象我们拿毛笔一样,但写出来的字,却是雄浑有力,颇有龙虎之气,写的是行书,有点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的风格,真个是笔走龙蛇,龙飞凤舞。我是个文科毕业生,学的是历史专业,也曾爱好过书法,所以也算是懂一点。真想不到这个路先生不但深通易理,还练得一手好书法,应该对中国的古文化很有研究,我不禁生出几分亲近感。他懂的这些,也正是我最有兴趣的。
夷山!原来他说的是夷山,上网找了一下,只找到这是《山海经》上面记载的一座山。是不是武夷山啊?武夷山在福建啊。
“《山海经》记载的夷山,位置大约是武夷山一带,你是不是弄错方向了?”我问他。
“《山海经》?这书我看过,上面的《山经》记载得还算准确,但那些山,现在大多数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所以我才找不到原来的夷山。它就在这附近一带,现在叫做武夷山?”他惆怅地说。
他说的应该就是武夷山了。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连武夷山都不知道,就知道不停的凭自己的感觉去找夷山。
《山海经-南山经》记载:
“……又东五百里曰夷山。无草木,多沙石,湨水出焉,而南流注于列涂……”
“《山海经》上记载这些山的名字,虽然不太准确,但音也非常相似的,看来你对《山海经》倒是背得挺熟的。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你叫我老路吧。”路先生说。
我老爸是个中学语文老师,家里都是历史书籍,他从小就跟我说着这《山海经》上面的神话故事,因为他的原因,我大学还选了历史专业,毕业论文写的就是《<山海经>上的历史》,你说我能不熟悉吗?
我现在有点明白老路这个人了,他应该是找着一本很古老的古籍,上面记载着有宝藏地图,他是依着记载来寻宝了,这样的故事,每年都有,不新鲜。
我们又到了武夷山。
“我们先去办些装备和食物。”我说。
“山上都是能吃的,哪用这么麻烦!”老路说。
这人的思想还活在古代,我想。
@
我们先沿着武夷山的九曲溪走了一回,老路说以前没有这条溪,没有印象,怀疑这里不是原来的夷山。
我心里一凉,如果这里不是夷山,那该怎办?难道把整个华东华南的山都走一遍吗?这么多年了,就算以前真有一个座山叫做夷山,也不知道是座大山还是小山,甚至是一个小山包,那怎么可能找得着?在网上搜到的资料,就只有《山海经》里记载有这座山。
“要不我们到这里的最高峰天游峰看看吧,在上面往下看,可以看到的更多。”我建议。
老路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又从一曲逆水而上,一直上了天游峰。本来武夷山的风光是顶级优美的,只是我现在累得想死的心都有,还哪有心思去欣赏。
“不是这里!”老路再次失望地摇头。
我摊坐在地上,作声不得。
“武夷山脉的最高的山峰,是黄岗山,我们再到那里看看,慢慢找,把武夷山脉找完,如果也找不到,那也没办法了。”看着他灰白的头发,失望的神情,我心里也有些不忍心。
他又点点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都是赞许。
“你到那个地方找什么啊?难道真有宝藏吗?把藏宝图拿出来,大家研究一下,省得你乱碰乱撞。”我说。
“宝藏?藏宝图?你说什么?”他不解地看着我,但想了一下就明白了。
“我是去找人,救人!”他说。
救人?为什么不找警察啊!
他也没理我怎么想,只是一直在思索着,应该是努力回忆以前到过这一带的情形吧。
“以前这一带没有这么茂盛的草木,只是一个荒山,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老路说。
@
黄岗山是武夷山的核心保护区,也是闽江上游的水源保护地。
第二天上午,我们那条山顶公路一直向上走去,据了解,这条公路有20多公里长。
此时正值夏天,只见潺潺的溪水清澈见底,两岸青山翠竹,吸一口这里的新鲜空气,顿感心旷神怡!一排排巨大的毛竹,绿得耀眼,在微风中发生阵阵沙沙声,耳朵象被按摩过一样,心里顿时清静了。
大约走了有一个多小时,老路不断辨认着周围的境物,看他的神色,似乎有些头绪。
“这地方有些熟悉了!”他说。
我心里一亮,终于想明白他之前为什么一直找不到那个夷山了。应该是这一带古时候曾被水淹没,只有少数山峰露出来,老路所知道的,是那个时候的地形,所以对九曲溪那个景区没有印象,但到了这个黄岗山,是华东华南地区的第一高峰,他就认出来了。
我将自己的猜测跟他说了。
“是的,是的,以前是一大片的水面,现在水退了,山峰也多了。这么说,这里就是夷山了!”老路也省悟过来。看来他有一幅上古时代的地图,上面记着的都是跟《山海经》有关的山河
又走了半小时,树木慢慢都变得矮小了,渐渐变成灌木林、高山矮林、针叶林。
远处树林中猿猴的啼叫吸引了我们的耳朵,老路忽然紧张起来,脚步放慢了,侧着耳朵倾听着。之前在九曲溪那里也见过猴子,也没见他有什么异样。
“是它们了!”老路大叫一声,向远处的山林就飞奔过去,速度快得惊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在后面追,但眨眼就见不到了他。幸好这时候公路上没什么人,没有引起注意。
我已经不能再沿公路而上了,只好顺着他那个方向,向山上爬去,走了一会,一层薄雾从半山坡缓缓飘来,蓝天与青翠的林木草甸水乳交融,可爱的松鼠在草地里活泼乱窜,也不怕人,不远处,金色的黄花菜把景色点缀得更加迷人,我似乎进入了内蒙草原,踏上了人间仙境,虽然此时的气温只有十几度,寒凉阵阵,但美不胜收的景致,让我一时忘记了一切。
我就这样一直爬到了黄岗山顶部,也没看到老路,只好呆坐在一棵树下,远远的看着游人在嬉闹,一时不知是走是留。这时候,时间都已近中午了。
吃了点东西,喝了些水。我可不会真的相信他的话,山上就算有野果,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吃,粮食和水以及急救用品是必定要带的。
这几天来实在是太累了,我抱着背包,迷糊间竟睡了过去,到我睡醒时,已经是下午了,心里想着老路这个老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摔到山沟里了,侧头一看,老路竟然就坐在我身边。
“你……”我正想说什么,他手一摆就阻止了我,递过来好几个野果,红红黄黄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这个很补充体力,快吃了,晚上就要看你的!”他说。
“晚上?晚上要干什么?”我问。
他指着远处一个直直的山峰说:“晚上我们要到那处,里面有不少设置,需要你用梅花易数去破解!你得要养足了精神。”
他指着那个直直的山峰,或者就是个大土墩,看着有几十米高,外面是红红的泥土,没有树木,周围云雾遮掩,下面境况不明,离这里目测有几百米远,他刚才就到那里去了?他是飞过去的吗?
这里属于丹霞地貌,由于远古时期地壳运动,加之重力崩塌、雨水侵蚀、风化剥落的综合作用,使山体发生奇特变化:峰岩上升,沟谷下陷;山色因地热氧化而显红褐,山形因挤压而倾东。地壳运动使这里的奇峰怪石千姿百态,有的直插云霄,有的横亘数里,有的如屏垂挂,有的傲立雄踞,有的亭亭玉立……
他好象也看到了我的疑惑,说:“我听到了那种四耳猴子的叫声,就追了过去,找到了那个地方,那些猴子是负责守护那里的,居然守了这么长时间还在。”
我看看那边的环境,心说,这真是个强悍的老头!不过之前也知道他会驱鬼,又能扛得起千斤重的船部件,更能在那些拦截的人中抢回船部件,对他的能耐,心里也早有预料。
“我有个朋友被囚禁在里面,得要救出来。”他说。
@
我禁不住他的一再催促,在吃着那些野果,一边心想,你要找宝藏就直说吧,到了现在还想骗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过桥抽板,达到目的后会不会对我有什么不轨行为,暗暗为自己担心。
脑中又想着他说的那种四耳猴子是什么。
《山海经-南山经》记载:
“东南四百五十里曰长右之山。无草木,多水。有兽焉,其状如禺而四耳,其名长右,其音如吟,见则郡县大水。
……
又东五百里曰夷山。无草木,多沙石,湨水出焉,而南流注于列涂。”
这种四耳猴子,名字叫做长右,本来应该另一座叫做长右的山上,离这里很远,但环境变迁,适者生存,或许那个长右之山已经消失,这些猴子跑到了这里。其实还能活着就很不错了。
“不!它们在这里至少有千年以上了,我那个朋友,就是那个时候被困在这里的!”老路说。
千年以上?你朋友?我猛的看着他。
眼前的老路,比第一次见到时的强壮,显得消瘦了不少,但这些天来一路奔波,精神依然很好,就看他刚才追猴子的迅捷,我真没想到人可以有这么快的速度。怎么看,他都是五十左右,而且身体一定比四十岁的人还要好!
他的眼神有点迷茫的感觉,这是心智有些问题的表现。小香是个医生,大学时我们是邻校,从那时开始,她就不断给我灌输这方面的知识,跟我讲各种医学上的案例,这么多年来,我在这方面的认识,应该也算入门了。这才想起离开时没有跟小香说一句,她又得担心我了,但也决不会直接问我,她就是这样的人。
老路可能有某方面的心理问题,他总是沉浸在一种古代的环境中,行事作风,言谈举止,都是这样。
我碰上了一个精神病人?!这个想法让我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