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游悠惊叫着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张焦躁的脸。她喘息声很粗重,浑身发冷可还在不停地流汗。屋子里的空气甚至比之前的更加沉闷。游悠的一只手被姚遥捏在手上,四个指尖上插了根细细的银针,她知道那是中医大夫给病人扎针是用的金针。
姚遥迅速将指尖的金针拔出来,动作间,十指连心的疼痛让游悠颤抖不止,直到针全拔光了,颤抖还是没能停止,指尖的疼痛还在继续,但是没有之前那么疼了。游悠说话的声音随着身体的颤抖而显得颤颤巍巍,“我是,不是又,又发疯了?”
霖休渊赶紧摇头,“没有!”
“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休渊,我知道的我又在发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想哭,可眼泪早就变成汗水流干了,眼眶里干涩涩的,连眨眼睛也变得十分困难。
“游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姚遥将手中的银针一根根擦拭干净放回棉布包里,她注意到游悠的脸色,因此把语气放得尽量轻柔一些,“我就住在你对面,又是个女生,你现在这样不好一个人住的。况且,我也懂得一些中医,就算是你不舒服了,我也能马上安抚好你。怎么呀,考虑一下吧。”
袁刚抢在游悠前面肃着一张脸问姚遥,“你有什么目的。”
“我刚回国,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想让你们帮我找个人。”姚遥看着袁刚严肃的样子就想笑,脸上的表情是笑眯眯的样子,“确切点说,我想让袁警官你帮我找个人。”
霖休渊疑惑,“我们两个认识吗?不然,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啊呀,你们不记得了?”姚遥挑挑眉头,“名字还是你刚才出门查看时告诉我的。”闻言,游悠和林森同时瞪大了双眼,脸色又白了三度。刚才那个是梦,他们现在很清楚这一点,可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他们的梦境的。袁刚和霖休渊自然是看到了两人的惊讶和恐惧,他们心里的疑云也在不停地翻涌。
“你想找谁。”
“你们答应了?”姚遥眯着眼睛,嘴里突出一个男人的名字,“黄为忠!”
不出意料,姚遥看到袁刚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精光。袁刚的反应,霖休渊自然也看见了,看得出,袁刚认识那个叫黄为忠的男人,估计还是一个熟人。
“你找他做什么?”袁刚问。
“他躲了我这么些年,也该是时候还了,找他自然是为了算账。”姚遥收起笑容,“我恨不得插他双眼,泼他开水,踩他的小尾巴!不过很可惜,我下不去手,所以只好换种办法咯。”
“咕嘟”这一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尤为突兀,林森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不过倒是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游悠和霖休渊这两位已经被姚遥语气里的杀气给震慑住了,而姚遥对面傻站着的袁刚也是盯着对方不动。几众人之中如今还算清醒的也就林森一个,他犹犹豫豫、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他是骗了你的钱呢,还是骗了你的情?”
姚遥转脸瞥了他一眼,哼声道,“我不缺钱,犯不着从大洋彼岸打飞的回来。”
林森赶紧低头装鸵鸟。其他几人纷纷回神——搞了半天,原来是为了抓负心人啊~
天亮后的结果,仍旧还是游悠回到医院乖乖呆着,毕竟她还没有办出院手续,是不好随随便便离开医院的。霖休渊需要回学校一趟,因为游悠的问题,他暂时就不回学校上课了,好在学校还有别的心理教授可以顶他的课。林森也需要回一趟报社,他决定跟住游悠这条新闻,直觉告诉他一定可以挖到好新闻,怎么着也是同甘共苦过的战友,他们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袁刚回警察局了,局子里还有一大堆的事要他处理。顺便的,他把姚遥给带走了。虽然带走之前他有打电话给黄为忠,尽管对方没接;他给对方发了条短信说明情况,可对方看没看,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黄为忠!”
某个男人应声抬头,他嘴巴里面还叼着一只KFC的鸡翅膀,循着声儿看见一个一身黑衣的女人,瞧着有点眼熟,眯起眼睛仔细看……“嘶——”,黄为忠一缩脖子,转过身拔腿就跑,边跑嘴里还边念叨,“完了完了完了,她怎么跑来啦!”
“想跑?”姚遥阴森森地看着远去的背影,嘴边露出一丝冷笑,“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她淡定地拽过一把椅子,姚遥坐下翘着二郎腿,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袁刚一头雾水,看看姚遥又看看跑路的黄为忠,觉得还是不要参合进这两人的事情为妙。于是,他重新肃着一张脸淡定地走过游悠,准备去局长办公室。这两个人是淡定了,可黄为忠的兄弟们不淡定了——自己的头怎么看见这个女人就跑呢?虽然这个女人长得的确很难让人亲近起来——冷艳过头了有木有。
“唉唉袁头,这,这怎么会事儿啊,那女的谁啊?”一个胆子大点的小警察拉住袁刚的胳膊,其他人也一副求教的好学样子把袁刚给围起来。
袁刚依旧肃着一张脸,可嘴角时不时的抽动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他瞄了一下姚遥,小小声道,“千里寻夫来着。”
“哦~~~~”众人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顿时,大家看向姚遥的目光充满的同情和怜惜。
“咳咳”咳嗽一声,袁刚继续小声说,“对象搞错了,相比女的,黄伟忠比较让人同情。”
“什么什么,有内幕!”小队员们兴奋了——我们终于能八到自己队长的卦了!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姚遥可是特地从大洋彼岸飞回来的。”再一次扔下重磅炸弹,袁刚肃着脸走远。原地剩下一群无事可干的小警察继续八卦。
“哦哦哦,原来队长的女朋友叫姚遥,名字很有爱嘛~”
“队长真实深藏不露啊,大嫂还是个‘海龟’耶~”
“我比较好奇,队长究竟把大嫂怎么了,看大嫂这张脸黑的,碳都比她脸白。”
其实,一群无事可干的大老爷们儿,八卦起来也是挺厉害的。至少他们八卦的时候敢当着当事人的面。
作死啊这是!
黄为忠一路小跑进了男厕所,嘴巴里的鸡翅膀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用冷水洗了把脸,平静下来的他觉得自己刚才的情绪过于激动,姚遥又不是什么女鬼,干嘛一见到她就跑啊,他又没欠她什么……欠她什么。他欠她的不多,可时间久了,哪怕欠的再少也经不住岁月的侵袭而沉重起来。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黄为忠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一个自私到极点的大傻瓜。
姚遥倒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的议论,反正她这次回来的时候就打算好了,不把姓黄的捏死在手里,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不过嘛……那几个小警察是不是当她是死人啊,竟然敢当着她的面乱八黄为忠的事!
一个凌厉的眼神丢过去,那一群小警察集体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地转过脸,顿时就不淡定了。姚遥朝他们钩钩手指,那一群眨眨眼,顷刻间把对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嫂啊,你渴不渴,我给你到杯水吧。”
“大嫂,你累不累,我给你捶捶肩膀。”
“去去去,大嫂的豆腐也是你可以吃的!嘿嘿,大嫂,你跟我们黄队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姚遥邪魅地一笑,“好奇?”
众人点头啊点头。
姚遥看了看新做的指甲,棕红色的甲油映衬得双手更加纤细洁白,“我是他的未婚妻。”
“呼——”众人吸气。
“可现在”,姚遥将目光放远,盯住那个她追了四年的男人,“我决定要把他甩了,然后找个小鲜肉。”
“呃……”众人噎住,“咳咳,大嫂,这夫妻吵架是难免的,可你也不能说离就离啊。”
“就是啊大嫂。黄队虽然木了一点,可,可,可什么来着,你们倒是接下去啊!”
“哦!可黄队心里肯定是只有大嫂你一个人,这么些年也没见黄队跟其她女的纠缠不清啊。”
“对对,这点我可以作证的。档案室的小李一直暗恋黄队来着,明着暗着试了很多次,可黄队就是没答应,还说心里已经有人了。”
“他真这么说的?”姚遥收回目光继续看指甲。
“黄队就是真么说的,这件事整个警察局都知道了。为此,局长还特地找了黄队谈心呢。”
其他人点头附和,“嗯嗯嗯,真的真的!”
黄为忠从厕所里出来,看到的就是一群人围着姚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抹了把脸上的水,他装作很淡定的模样走了过去,“一个个的不去工作,你们挤在这里说什么呢?”
“嗷,黄队,你总算是回来了。”
“黄队,我跟你说,你可不能让这么好的大嫂走啊!”
“就是啊黄队,大嫂这么好一个人,她等了你四年多,你可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啊!”
“行啦!”姚遥皱着眉头,“该干嘛干嘛去,我和你们黄队有话要说。”
大家相互看看,默契地闭嘴离开,独留这两只自己谈。
等闲杂人等都走光了,黄为忠这才开口道,“遥遥,我……”
姚遥站起身打断他,“废话我也就不多说了,我这次回来只为了一件事。”
“什么事?”直觉告诉黄为忠,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四年了,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有个结果……”
黄为忠急道,“遥遥,我们之间……”
“别打断我!”姚遥冷着眼看着黄为忠,脸上的表情绝对算不上好,“我只有两个字,分手。”
刹那间,黄为忠的脸白了,想死人一样的青白。“遥遥……”
“唔……”
睁开眼睛,游悠觉得脑袋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脑袋里冲出来一样。依稀记得自己刚才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可她梦到什么,已经记不清楚了。抬眼看看窗户外面,金黄色的阳光从窗子里洒进来,天空中漂浮着紫红色的云彩。
游悠突然觉得有点失落,“明天,可能会下雨吧。”
“醒了?怎么每次看到你,都是一副自怜自哀的模样。”
唔?转过脸,看到床边的椅子上坐着杨汉英。她腿上摊着一份时尚杂志,上面正好印着一个硬挺刚毅的男人。游悠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人,脸唰地就红了,慌忙别开脸一时也不知道要看向哪里。
“嘿,看不出来你还挺纯情。”杨汉英不知道游悠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只是看到对方在看见半身裸男后,脸红的反应很有意思,不禁出言调侃一下。
“……”游悠撅着嘴巴哀怨地瞄了杨汉英一眼,倒是把对方给逗乐了。
“小悠,想吃点什么?我一会儿就该回去了,霖休渊回来接我的班,我让他给你带点吃的。”
游悠想了想,“还是喝白粥吧,再来一个咸鸭蛋就更好了。”
“呃”,猛然间听到“粥”这个字眼,杨汉英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没问题,我现在就发短信通知他。”
游悠很清楚的发现了这一点,但是明智地没有将疑惑问出口。随便选了一个话题,两个人聊得十分投机。也就二十多分钟吧,霖休渊果然带着白粥和咸鸭蛋出现在病房门口。霖休渊打开门的时候,被游悠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给惊艳到了。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受了伤的天使,金黄的阳光为她增添了一抹朦胧的神秘感。杨汉英起身和游悠道别,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在这儿当电灯泡碍眼了。
霖休渊将白粥打开,用勺子搅了搅然后放到游悠面前的小桌上,白色的热气袅袅飘散开,带着一股白粥特有的清甜香。他把咸蛋敲开一个小口,剥去一半的蛋壳,放在白粥旁边。
“快吃吧,你又是一天没吃东西了。”不得不说,霖休渊的语气轻柔得如同春风拂面,带着一丝暖意。
游悠也不客气,这会儿她的确是饿了。舀了一勺白粥放进嘴里,接着有剜了一些咸蛋放进嘴里。白粥清甜配合着咸蛋的鲜香,游悠是恨不得把舌头一起吞下肚子里。吃着吃着,游悠的眼睛就眯起来了,那样子就跟只吃到罐头的猫似的。
一勺插进咸蛋里,红色就顺着缝隙流出来,一滴一滴落进粥里,然后慢慢漂浮在上面,变成红红的一个个小点。
艳丽。
又带着点惊心动魄。
那红色不是油膏,而是新鲜的冒着热气的血液。
“呕……这个是呕……”游悠扔下手上的东西趴到在病床边,“休渊,你……”
霖休渊只是眼睁睁看着游悠痛苦,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冷得堪比阳春四月的天。游悠刚才吃的白粥和咸蛋已经被吐得一干二净,胃里空空的,实在是吐不出什么东西来。那股味道还弥漫在口腔里,刺激着胃不断收缩,五脏六腑反过来又绞过去。等游悠好不容易止住干呕,整个人早就瘫软在病床上,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面无表情的霖休渊从床头柜上抽出几张纸巾,打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他慢悠悠地动作透出那么一点贵族的优雅。片刻的时间,桌子被清理干净,剩粥和那半个咸鸭蛋一起打包进塑料袋里搁在床头柜上。
游悠觉得自己好累,好想闭上眼睛再睡过去。“休渊……”她呢喃出声,“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闻言,霖休渊停下打扫的动作,“没有。”
“那你为什么……”眼睛,慢慢得闭上,呼吸也更加平缓、柔和。
“睡吧。”霖休渊伸出手轻轻抚过游悠苍白的脸,表情隐藏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张笑得诡异的嘴,“当你醒来,梦境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