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很不对劲。
自那夜之后已过去三日，但从两天前开始，流火便十分不对劲。
饭量足足减少了一半不说，飞扬的眉眼都隐隐露着担忧，注视她的时间显著增多，却不是为她，而是为血琉璃。
流火，对血琉璃的势在必得，渐渐地难以压制。
明知有事情发生，云绯月却不知是什么事情。
第三日，被独孤城派去跟踪那群亡命之徒的刀蛮终于回到承德殿，可带来的，却不是流离村的下落。
“爷，不好了，打起来了。”刀蛮带伤而回，仍第一时间禀报。
在刀蛮的叙述下，云绯月等人渐渐明白形势。
离开天牢后，刀蛮跟着逃窜的人群。他们中有的人选择分道扬镳，但大多数，仍然选择结伴去投靠流离村。一行人走了整整两天，风餐露宿，刀蛮一直小心翼翼地跟随在百步之外，避免被发现。
寻来找去，都没找到流离村的踪迹。可就在第三日凌晨，突然冲出一大群人，上来就动手。猝不及防下，大半人都死在了那群人手上。刀蛮欲救下一个活口，没想到亦被来人所伤，只好撤回。
当时天色未亮，刀蛮连对方的面目都不曾看清。
“全死了？”云绯月拳头紧握。内心的无力感愈发深重。
在现代，她有重武器，对武器的控制看成一流，但在这个讲求内功的时代，光凭肉体，太弱了。一旦遇到高手，正面对战，她根本讨不到好。
“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刀蛮面目铁青，一手捂着伤处。在他离开时，已经只有寥寥几人还活着。
见刀蛮懊恼不已的模样，云绯月放松表情，微微笑道：“不是还有一个你么？”
言罢，不顾几人微愣的模样，吩咐剑辛，“剑辛，去为刀蛮包扎伤口，一个时辰后出发。”
剑辛刀蛮齐齐一愣，眼底光芒骤闪，不过一瞬，又立刻偃旗息鼓，“外面的这尊门神，该如何打发？”
方才刀蛮带伤入内，恐怕已引起了左思明的怀疑。
三天前，左思明当然没抓到流火。抓不到流火，左思明的矛头立刻转向独孤城，大有咬定不放手的趋势。
三日来，左思明一日三餐有人供着，连凳子都有人替他搬来，为防大雨，江淮玉甚至将自己的御撵都送来了，分明是在纵容左思明。左思明对此感恩戴德，丝毫未觉自己只是别人的掌中之物。
这个左思明，已沦为一个隐患。
红光暗闪，独孤城自信昂扬，“他追的上，就让他追。”
只有左思明一人不清楚，江淮玉能给他的，除了这些物质上的嘘寒问暖，不会再有任何的助力。苍云和流离村，恐怕江淮玉都不愿去惹。
一个时辰后，云绯月独孤城翻身离开承德殿。果然，左思明对身后的小太监匆匆扔下一言，便跟随云绯月等人离开。
在刀蛮的带领下，云绯月等人一路无阻。
越过繁多人群，踏入人烟稀少之地。又过大片怪石之后，终于出现了草木。草木由衰至盛，直到草木与视线平齐，遮挡住视野。抬眸望去，唯有绿的诡异的草木，和头顶蓝的彻底的天。
云绯月面沉似水，立踞在独孤城身旁。
被风送来的浓重血腥味，告诉云绯月，这，离刀蛮等人被发现之处已经不远。
环顾四周，除了疯长的草木外，只有一块光秃秃的石块，盘踞在草丛中。石面规则整齐，宛若墓碑形状，却空无一字，散发着彻骨的冷意。
打了个寒战，云绯月望向剑辛。
“我看不到那些人的真面目，除天色漆黑外，还有一个缘由，就是这疯长的草木遮挡了视线。”刀蛮微微懊恼。
“这里，离我们的目的地已经很近了。”一番查探后，独孤城定定开口，定了不少人的心。这就是独孤城。
“去看看。”云绯月前脚已离地，后脚左思明才赶上。
嗅到那样的血腥气味，左思明的眼底闪现出复仇的快意。在他淮雨的地盘上动手杀人，这独孤城，完蛋了。
嗤笑的嘲弄递去，独孤城头一扬，“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能钳制住我四人？”
浅笑勾起，短匕已握在手上。
左思明，今日必死。有这样的结果，怪不得别人。若左思明乖乖地查他的案子，独孤城也不会放在心上。怪就怪左思明，要阻断独孤城的路。
“救兵很快就会赶到，到时候，你们插翅难逃。”左思明咬牙。
他就是吃定独孤城不敢动他，才有恃无恐。
独孤城冷嗤一声，目光嘲弄而带着怜悯，一点点将左思明推入万劫不复，“你的救兵，只有在你死后才会到。”
“不会的！”左思明欲辩驳。
云绯月笑意清冷，击碎了左思明伶仃的奢求，“江淮玉，你的王，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找出流火，利用你监视独孤城。若你斩杀流火，你的王，恐怕会第一时间将你交给流离村。若你伤了独孤城，那么你会被送入苍云天牢，受尽刑法，生不如死。”
“这，就是你的王。”
左思明呆立在原地，热泪盈眶。他虽自负不留情面，对淮雨的王，却一心一意。即使江淮玉区区一句话，他便官降六级。但他的王从未亏待他，即使他只是一个九品芝麻官，仍然嘘寒问暖，纵容他的作为。
原来，一切，都是他在利用他。
男儿泪滑落眼角，顺着唇角落入嘴里。咸涩的，苦的，心的死去。
“不，他们一定会来的。”突然，左思明手臂拭泪，眼里突然迸射出强烈的光。
“死了这条心吧。你死后，江淮玉仍不会出现。他知道独孤城要借流离村来对付他，同样也清楚流离村不会与独孤城合作，而是会双方斗个你死我活。等到那个时候，江淮玉和他的军队才会出现。”
“到时候，你的官位恐怕就不是九品芝麻官了，而是朝廷一品大员。而江淮玉，则会以刺杀淮雨一品大员的罪名，将强弩之末的独孤城打入天牢，甚至处斩。”
云绯月淡淡道。她们都清楚，之所以明言，是她和独孤城都对此毫不畏惧。
但左思明的眼神，夹杂着苦涩与释然，一点点灿若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