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多欺少,这就是将军府的作风?”流转的暗红,令与之目光相触的人都打了个寒战。
气压压得更低,四下静的大气都不敢出。
“南宁王,你带着她走,过往一切,我不再追究。”云耀川摆摆手,一副慷慨模样。
虽有愧疚,但终究做出选择。云盈月和云绯月,他毫不犹豫选择了云盈月,因为太子这座大靠山。
冷笑一勾,红唇轻开,“云耀川,我云绯月不欠你云家的。”
四下一片窃窃私语,议论声不断。
南宁王,不就是那个嗜血狂魔?心间自然笼罩几分畏惧。见独孤城眼一横,更是低眉颔首,敬畏不已。
云耀川那一掌,不重,却也不轻。这会身心俱疲,被独孤城拖住才能站立不倒,见四下唯恐不及的作风未免好笑。这独孤城,根本不似传言那般不堪。与独孤天溟的借刀杀人相比,独孤城简直光明磊落。
“人,我自然会带走。”独孤城满面风霜,邪气未退,“云老将军,假以时日,相信云家琛会很乐意证明你今日的愚蠢。”
仆仆风尘挡不住自信,独孤城一字一句,吐的坚定。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皆难耐惊喜。云耀川更是激动得颤抖。
云绯月亦两眼放光,不由紧紧扣住独孤城的手臂,黑如曜石的眸中如惊涛骇浪突然平静,潋滟异常。
心下微微一动,独孤城突然羡慕起云家琛来。
“将军还尚在?”本是来送葬的将士亦激动不已,握剑的手微微直颤。
独孤城点点头,淡淡吩咐:“云将军要本王转告,所有将士回返边疆,严防死守,不能给淮雨可乘之机。”
抬眸见下方人跃跃欲试,两眼放光,但似乎又放心不下的神色,气息一沉,不怒而威,“你们,难道要令云将军失望不成?”
森然霸道的口吻令人胆寒,回神已领命而去。百步之外那将士才幡然醒悟,不过一个形同虚设的王爷,他为什么要听他的?
云耀川心底复杂,望着那一副画面,冗长一声叹。
人老了,眼神也不管用了。
还想再追问孙儿下落,独孤城却已带着云绯月消失,连同云家琛的消息一起。
听闻云家琛性命无忧,云绯月暗松一口气,靠在独孤城怀中太过安稳,竟闭眼打起盹来。独孤城一路将云绯月抱回王府,惊呆了王府众人。
“爷,喝杯茶压压惊。”剑辛素来大嗓门,见独孤城回来,二话不说沏来一杯热茶。
被独孤城冷冷一瞪,委屈莫名。再看到自家王爷怀中的女人,一个没忍住啊的一声尖叫,成功勾起了独孤城的怒火。
白雾袅袅,茶香四溢。却阻挡不了独孤城的怒火。
云绯月被那一声尖叫震醒,清冷的目光中染上几分不满,倒似女子撒娇讨饶,多了几分人气,“怎么了?”
被勾起的怒意就这样奇迹般的平息,独孤城冷眼扫过剑辛。
剑辛彼时正瞪大双眼惊愕万分,心中念着不就是一寻常女子,一抓一大把的大家闺秀。嘴才一别,便被一道凌厉的杀气锁住。
有杀气。剑辛兀地正色,左手护茶,右手拔剑。
云绯月厉色突闪,一个跳跃脱离独孤城的怀抱,扑向剑辛。软剑噌的一声闷响破开虚空,以刁钻的弧度攻向奸细。
剑辛为求躲避,不得不丢下手中的茶杯,几个后空翻立于几步之远。
那杯盏清脆一声碎裂,茶水侵蚀地面,嗞的一声化作白色泡沫。
茶水有毒!
敢在她的面前动毒,不识好歹。毒术虽非她强项,但现代提炼毒药的技术之高超,她当时不算精通,在此,却也算半个行家。
几人皆不是常人,对视一眼,各有异色。剑辛更是心有余悸,若不是他躲得快,那软剑早已划破他的喉咙。
一想才惊觉那软剑似乎是自家王爷贴身之物,又回想起先前画面,眉一扬,自作聪明道:“爷,这姑娘比将军府那傻子好多了。”至少会武,身材好,还有脑。
独孤城惋惜地瞥了剑辛一眼,手自然地拖住她的腰。
暂时来不及顾及腰上的咸猪手,蓄力将剑扔向剑辛,一边咬牙切齿,“真对不起,我就是你口中那个将军府的傻子。”
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丝异色,从今往后,她再不是苍云将军府的人。
剑辛碰了一鼻子灰,纠结地望向独孤城,见独孤城点了点头,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云绯月的目光纠缠在打翻的茶上,独孤城搭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温和道:“别担心,茶的事我会处理。”
目光转向剑辛,冷冷吩咐,“把泠光关入地牢,等候发落。”
剑辛领命后匆匆离去。
见云绯月目光追随剑辛,独孤城勾了勾唇,半拖半拉带云绯月往另一方向迈去,一边不忘解释,“府里的茶,都是泠光沏的。”
“泠光不是你的人?”抬起毫无血色的脸,云绯月一句道破玄机。
独孤城一愣,又止不住一笑,作势就将云绯月往怀里拉。
云绯月不自在地别开,嘟囔一声,“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怎么弄的?”
丝毫不在意她的躲避,独孤城拉着云绯月入了一院子。一入院,满鼻子都是药草香。门口晒满药草,门大开着。
独孤城显然愉悦不少,未见人就大喊,“欧阳于归,又给你介绍生意来了。”
云绯月眉一扬,不由好奇,能令独孤城倾心相待的人到底是怎样的风华?
“有一个终生病人,还怕我不够忙?”一清润出尘的男声飘然而出,伴随一身翩跹白衣,踏出一翩翩公子。
剑眉星目,棱角分明,容颜俊朗,但神情淡漠,眉心微微两道褶皱,可见疲惫。
又是一个人上人。云绯月目不转睛,思量着男人的身份。
独孤城朝欧阳于归挤了挤眉眼,掰过云绯月,牵着她径直越过欧阳于归入屋,“云家琛在此,你可以去看看他。”
云绯月一愣,朝欧阳于归微微颔首,径直入内。
望着那离开的背影,许久才收回目光,独孤城勉强一笑,再不掩饰疲惫,“她受了云耀川一掌,你给她开点药。”
欧阳于归表情不变,淡淡道:“你不该太劳累。”
挣开欧阳于归要来给他把脉的手,独孤城无谓地摆摆手,“我没事,我先去梳洗一番。”
目送独孤城远去,欧阳于归低叹一声,目光兀地锐利,射向卷帘之后。
云绯月心中五味杂陈,若在平日,独孤城不可能连她在偷听都探查不到,而现在,她并未全力隐藏他都发现不了。
“他的身体不能劳累。”欧阳于归气息微沉,“但他还是不远千里去救云家琛。”
缓缓自卷帘后迈出,黑眸中光彩照人,千言万语,不过一句,“我知道。”
那心头微微的波动,连她都说不清是什么。
“那就好。”欧阳于归径直而入,余下鼻尖一声轻哼。
她无缘无故被讨厌了。云绯月耸耸肩,莫名却未深究。别人的想法,从来无法掌控。
跟随欧阳于归的脚步几个折转,一眼便望见床上躺着的云家琛。记忆中的容颜,见来却没有她原先意料的尴尬。
自然而然的,他成了她的大哥。
缓步上前,床上的云家琛已吃力地睁开眼,见到她,情绪突然激动,带动胸前的伤口。云绯月忙不迭轻轻一笑,要他好好休息。
但云家琛显然激动不已,又汲汲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渐渐入睡,弄得她无奈不已。
见到云家琛半死不活的模样,云绯月亦忍不住气闷。后又被欧阳于归半胁迫地把了脉,开了一堆闻所未闻的药材,云绯月更欲哭无泪。
唯一确信的就是这该死的欧阳于归根本是假公济私。
铁青着脸出门,迎头就撞上换了一身锦衣,容光焕发的独孤城。
一袭墨色烫金袍,不失华贵,暗红的衣边与眸色相映,更欲成辉。满脸的胡渣和憔悴消失无踪,凸显出男人俊朗分明的五官,和深邃如漩涡的眼神。
云绯月暗暗划过一道笑意。
她早知道独孤城在外面,一室的药草香,竟还挡不住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没什么大碍吧?”径自望向欧阳于归,独孤城的心轻轻提着。
瞥了瞥独孤城,欧阳于归淡淡地坐下,嘬了一口清茶,语不惊人死不休,“内力震碎经脉,大伤。”
独孤城脸色一黑,正想发作,突然间如梦初醒。牙一咬,轻功飙到极致,出招却被欧阳于归轻松避开。
暗红一闪,独孤城笑道:“欧阳于归,有本事咱们比武功。”
瞥了独孤城一眼,欧阳于归的眼里尽是不屑。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这独孤城脑子进水了。
云绯月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心下微动。这才是真正的独孤城,或温和,或冷静,或残酷。
但这样一个人,却被外界传得那般不堪,甚至有人说他是嗜血又残害女人的魔鬼,说他空有一个好出身。
笑意微敛,只听独孤城停了闹腾,严肃道:“你们慢聊,我有点事。”
脑筋婉转,知道独孤城定是去审那个下毒的泠光,云绯月脱口而出:“我也去。”
独孤城眉间微拧,但仍点了点头,与云绯月并肩而去。
欧阳于归品着茶淡淡注视着两人并肩的背影,眼睑在杯沿落下一串阴影,再去看,却又成了那副淡泊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