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绕到贝岭山的背面,需穿过一个狭长蜿蜒的山谷。
两山相叠,草木茂盛,树木繁多。穿行于谷中抬头望去,只见一方狭长天空,几乎成线。
没了暗中的窥伺,也没有海默尘、秦天肃等人的叨扰,云绯月五人飞快地在林中穿行。一段时间之后,茂盛退去,草木渐渐匮乏。
“停!”云绯月抬手凝眸,目光胶着于一处。
与独孤城对视一眼,两人显然都察觉了不对。
地上有脚印,而且是人的脚印。云绯月朝独孤城头一抬,两人默契地背向两侧,查探线索。三兄弟察言观色,不置一词,两人自觉查探四周,一人去不远处警戒。
云绯月淡淡一眼,十分满意。
拨开落叶,地上凌乱几排脚印,有去有回,按脚印辨别,应由十余人,去时悠闲,回时仓促,似乎在被什么追赶。脚印零乱却无碍她的分辨。
再上前几步,一个猛虎脚印入眼。跨步之大,似在林中奔行。
眉头一挑,看来他们是在被猛虎追赶。
“是海默尘和秦天肃一行。”独孤城扭眉接近,一番查探之后坦言。负责探查的无情和无心已冷然立于独孤城身后。
云绯月勾唇,独孤城和她想的一样。
突然,前去不远处放哨的无恙如风般蹿回,急喝一句:“王爷小心,有老虎!”
在座四人皆倒抽一口冷气,几乎同时做出动作。
独孤城带着云绯月往两旁的岩壁上一踏,借力攀住岩壁。无情无心功力较独孤城较弱,但也攀在另一侧岩壁上,一动不动。
无恙更快,形若疾风,随手一个借力,在岩壁上几个飞蹿,最终寻了一块凸出的石头攀住,心头仍不住发冷。
惊险一刻,地动山摇更为剧烈。
尘土飞扬更甚,一头白虎狂奔而出,灯笼大的眼里兽性尽显,千斤重的身子往无恙所在的岩壁上一撞,撞落不少碎石。
独孤城一手用来抱住她,一手攀住岩石,云绯月眼一冷,轻松击开滚落的碎石,颗颗直扫那白虎。白虎被她打得嗷嗷直后,头欲转。
“无恙,过来。”对面岩壁上攀着的无情一声喝,不给那白虎机会。
无恙头一点,朝无情无心所在的一侧崖壁跃去,白虎果然被吸引,朝三人所攀的崖壁撞去,又是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
“你有三个好下属。”云绯月轻轻一笑,短匕却紧握于手中。
独孤城估量着对面三人,血红流窜。三人虽强撑着不掉落,但攀住崖壁的手已血迹斑斑,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自己小心。”揽过她的手攀住一块较严实的石头,独孤城一跃朝那白虎奔去。
云绯月哪里能独善其身,一个飞纵既独孤城之后。
三兄弟本就恨自己功夫不到家,咬牙隐忍,此时再忍不住,举剑朝那猛虎刺去。
谁料那白虎一个飞跃,庞大的身躯朝向下的三兄弟撞去。三兄弟被撞在岩石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红血。
见此一瞬,独孤城狠意滔天,空掌换做长剑,举剑就朝那白虎刺去。白虎被独孤城的戾气吓得连连后退,倒也躲过了独孤城的一剑。
一大一小两双眼对视,最后还是白虎移开眼去,目光转向云绯月。
独孤城戾气更甚,云绯月及时捏住独孤城的手,阻止怒气的爆发。她能感觉到,这白虎对她并无恶意。
独孤城甩袖一哼,两眼仍直锁那虎视眈眈的白虎。
云绯月试探着朝那白虎伸出手去。
那白虎眨眨眼,看看云绯月,再看看独孤城,两眼疯狂退去,只剩迷茫。接触到独孤城的一双红眸,那白虎没骨气的抖抖毛,讨好般的在云绯月的手上蹭蹭。
“属下该死!”心知危险退去,被白虎撞飞的三兄弟单膝跪地,垂首领罪。
见三人并无大碍,冷意才渐渐退去。一挥手,朝三人扔去一药瓶,里面几颗丹药,是他临时从欧阳于归的药库里拿的,对治疗内伤有极大的好处。
云绯月看着那主仆四人,明白这三人的忠心不二,全因独孤城的倾心相待。
她早注意到独孤城贵为王爷,在王府却以“我”自称,唯有在面对外人,才会摆出南宁王的威严。但就是如此,追随他的人都是赤胆忠心。
那白虎不满被遗忘,当头一声嚎。被独孤城冷眼一瞪,立刻转变成乖巧的大猫。
云绯月好笑地看着这一人一虎的互动,见无情三兄弟已无大碍,才又启程。那白虎没有跟来的意思,蹲坐在原地。
一行人并未诧异,倒是云绯月微微不舍。
在五人离开后不久,一蓝衣公子翩然降临,逗弄着那白虎喃喃自语:“大猫,你说那两人,谁才是我要找的人?”
但回答他的,注定只有大猫呜呜的乱语和山谷刮出的呼呼冷风。
而云绯月一侧,两旁的景色渐渐枯燥,只剩下光秃秃的岩石。
云绯月觉得位置约莫就在这里,央众人停下,一捏独孤城的掌心,又看看身后严阵以待,但藏不住苍白的三兄弟。
“你们三个,在这里等着。”面沉如水,独孤城命令。
“王爷!”三人齐声。
云绯月实在看不过这四人,没好气地横了独孤城一眼,道破理由:“你家王爷是看你们力不从心,要你们在此歇息。要知道,过了这坎,还有一场硬仗。更何况照你们这状况,若在半路掉下悬崖,还得费力去救。”
三兄弟脸色一白,心中却鄙夷。难道他们堂堂大男子,竟敌不过一女子?
云绯月了然于心,嗖得一蹿蹿至三人跟前,冷笑道:“不要小看女人。”
三人连云绯月怎样蹿至眼前都未看清,脸色更白,垂首又是异口同声:“多谢王爷、王妃恩典!”
解决完三人的去留,云绯月轻轻一笑,抓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借力轻松一跃,已跃出老远。
独孤城回以一笑,回身朝三兄弟道:“尤其是你们王妃。”话音未落,人已攀住一块石头,轻盈一跃,渐渐追上云绯月。
云绯月一路小心试探,避免抓到不稳的碎石,还要观察四周,有无她们要找的洞口。要知道她停下的位置不一定对,还得寻找。
攀上数百米后,仍不见那洞口。
她才惊觉这座山和她当年攀的那座山的不同。
异色渐渐浮上,看天色,已接近昏暗。若再找不到那入口,夜色入黑了哪里还找得到。
见她深沉模样,独孤城恶劣一个拉扯,云绯月在岩壁上几个翻转,被独孤城一手拉入怀中,再一放放在自己的背上,“你就负责找,攀山越岭就交给我。”
这可是万丈悬崖!听着碎石滚落的声响,云绯月嗔怒一瞪,但听独孤城一言便什么话都吐不出。
见独孤城攀爬的轻松,云绯月亦未阻拦,专心致志。
又攀越了一段时间,云绯月眼前一亮,伏在独孤城的背上,指指左前方的一个洞口。两人对视一眼,朝左前方而去。
冷风呼呼灌入,才踏入山洞的两人一阵哆嗦,继而相视一笑,默契异常。
云绯月微喘,再听独孤城微微粗重的喘息声,眼一横,心却热了,“骗子!”他的轻松,有一部分根本是装的。
独孤城碰碰鼻尖,也不否认,隐隐见有火把,径自上前几步,取了火折子点了火,拉着云绯月向洞内避风。
就着火光,两人不约而同地为这深山的壁画而震撼。
壁面之上,一副巨画栩栩如生,血红顺着笔画一笔笔流动,折射出液体的触感。
从头到尾,像是鲜血染红了画上的每一人,每一物。农人妇女,黄发垂髫,草木农田,皆被染成一片血红。
唯有中央五芒星的各角,仍泛着岩石的冰冷,并未被血色蔓延,但就这样,更凸出其诡异。
云绯月打了一个寒战,陡生一股要被吸入画中的错觉。思及前尘往事,更浑身一颤,再看壁画左上角的阡陌二字,生生被钉在原地。
她确定,现代的深山血画上根本没有这两个字。
阡陌,究竟代表了什么?是一座城的名字么?
回神之后,却见独孤城仍然在震慑之中。本以为独孤城只会惊叹,甚至惊吓,但在独孤城身上,更多的却是凝重。
“绯月,今日所见所闻,对谁都不要提起。”或明或暗的火光照的独孤城的脸扑朔迷离,但那紧眯的眼里的沉重却透过交握的手传来。
想追问,她却从独孤城的眼里看到了不愿回答。
哀叹一句,若在从前,她就是拔刀架在别人脖子上也要套得情报,但身旁的人是独孤城,这个人让一切都不同了。
没再追问,云绯月松了手,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将这个洞穴查了个底朝天,只差挖地三尺,却仍未找到其中玄机。
泄了气,见独孤城仍然盯着那副壁画,眉头深锁,云绯月突然不悦,掰过独孤城的脸,不轻不重地在他的唇上一咬,惹来独孤城的失笑:“你是属狗的么?”
云绯月暗松一口气,却仍不悦。
“我们走?”独孤城不再留恋。
点点头,感觉到独孤城正把自己往他的背上放,云绯月一笑,阻止了独孤城的动作,“下去,我有好东西。”
看独孤城狐疑的模样,云绯月喜欢得紧,一手勾住独孤城的腰,纵身往下一跃。
疾风自耳旁蹿过,刮在脸上生疼。
虽信云绯月不会自找死路,但下坠的失重感令独孤城脸色难看,云绯月扬眉一笑,几根细丝自手中甩向一块凸出的岩石,转了几圈固定住。
“天残金丝?”独孤城愕然。
云绯月傲然一笑,这天蚕丝坚韧不拔,几根重叠,支撑两人的体重绰绰有余。借天蚕丝之力快速下落,不至于摔成肉泥。
不出半刻,地面已经接近,但传来的不是静谧,而是一股风雨之前的低沉气氛,下方一堆篝火,在夜里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