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前宋明月想:管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跟我没关系!
然后,她就失眠了。
孔子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宋明月就是字面意思理解的典型。何况此女子现在正失眠,狂躁程度直接爆表啊!
宋明月除了爱作爱设计,木刻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肯干的正事儿。
所以当程子韫到家的时候:夜深人静的午夜,灯光昏黄,手中的刻刀莹莹生光再配上幽怨的表情……
程大公子表示,当年就不该鼓励她学木刻!
他刚走到门边,宋明月忽然回头看着他,那眼神,活像看一个偷吃被抓的丈夫。不得不承认,这种错觉让程子韫很愉悦。
“很晚了,伤眼睛。”程子韫笑着走过去弯腰抱着她,“我回来了。”
四个字,让宋明月忽然就安了心。无法入睡的焦躁和恐惧一瞬间烟消云散。眼眶热热的,好像有点委屈呢。从他回来以后,好像她一直都有点委屈。
“天都要亮了。”宋明月抬眼看他。
程大公子知道某人是在作,他默默权衡了一下给面子和不给面子之间的后果,他决定,还是得给。
程子韫将她打横抱起掂了掂,“反正明天我又不去公司,随你怎么折腾。”
宋明月勾住他脖子,恶狠狠地说:“要是明天我黑眼圈出来了,你就找江遥睡去吧!”
程子韫用下巴碰碰她头顶,说到:“冷着呢,咱们床上聊。”
……
太阳划破厚重的云层艰难地探出头,在S市的深秋这已经是难得的恩赐。而宋明月显然一点也不待见这阳光。
卧室的采光极好,当程子韫把窗帘打开的时候,阳光铺满了一地,纯白羊毛地毯晕着淡黄的光圈。宋明月趴着睡在床上,脸正好面向落地窗,迷迷糊糊中感受到强光的侵袭,皱着眉头把头发拨到脸上挡着。
程子韫侧卧在右边,撑着脑袋微笑看着宋明月的动作:还真是懒得一如往昔。
晨光中香气浮动,他倾身半压在她身上,薄唇在雪白微凉的香肩上流连。可惜某人不解风情,翻了个身在他怀里找了最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
程子韫从善如流地拍拍她的背,往怀里兜了兜,又不自觉陷入沉睡。
正午,程子韫把宋明月从被窝里挖出来喂了食才准备到公司去。
他站在门口叮嘱到:“今天就别去公司了。雾霾挺重的。”
宋明月狐疑地看他一眼,挑眉问到:“你又干什么好事儿了?”
程子韫不由自主地一笑,他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他特别喜欢她一副小管家婆的样子。
那眉眼让他觉得,特安心。
程子韫上前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我什么都没做,你就安心呆着吧!”
宋明月对着他的背影虚晃两拳,满眼都是不信任。
其实这也怪不得宋明月,在这件事上,程子韫是有前科的。
当年他们还在念高中的时候,程子韫正处在一个意气风发的时期。那时他一向自诩拥有全校最聪明的头脑,最不屑倚丈显赫的家世去解决问题。
所以当那天早自习程子韫拉住她叮嘱放学时不要落单的时候,她就猜到他是遇到了一时没办法解决的麻烦了。可她问他吧,程子韫还是一脸“天老大他老二”的欠揍样儿。
最后她不得不打电话给常安,才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顺便也给程子韫这边增加了至少三层胜算。
而事后,他们便开始了多年相处时光中的第一次冷战。
程子韫生气宋明月自作主张,宋明月对程子韫的莫名冷漠火冒三丈。整整一个月,两人即使面对面也坚持拒绝交流。
现在回忆起来,当时那一个月她怎么就那么任性?她的倚仗又是什么呢?
她回到卧室,把自己埋在被窝里,上面残留着程子韫的味道,却不是当年她迷恋的那种了。
年少时还能凭着一腔孤勇任性妄为的她,现在……
宋明月自嘲地笑笑,说不怨自己都不信吧。又怎么去骗他呢?
趴了一会儿,想起昨天的木刻画还没有完成,宋明月起身随意地扎个丸子头就到书房去了。
……
“现在S市各大报纸头版头条都是关于城东那块地产的事,阿韫,接下来呢?”卓远拿着一份报纸靠在落地窗前正欣赏他们的杰作。
程子韫神情并不轻松,他抖落灰白的烟灰,说到:“这一次不能让他有翻身的余地。慢慢来,不着急。”
这点时间他还是等得起,可苏秉怀不见得能等了。就算他还想喘口气,蒋家,也不会让他如愿吧。他需要这场战役必胜,哪怕冒险,也许有些人不懂,可她一定懂。
想到这里,程子韫不由得苦笑,她一定懂,却不见得愿意他这样做。不管经受了什么,对人对事她还是习惯性留有一分余地。
卓远迎着日光盯着报纸想到的也是他心底那一片柔软所在。这几年程子韫虽然没有回来,但他的动作一点都没瞒着他们。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阿韫从来都不是被动挨打的一方。只怕她又要为难了,不过幸好有苏芙卡那女人在。
苏秉怀从警局出来时已天光大现。宋竹站在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旁,担忧地看着他。
这是他年少时真心爱过的女人,也是他在商场颠沛中的浮木。聪明、果敢、美艳不可方物,数十年来依旧让他着迷。
就像现在站在骄阳下的她,焦急却不失风度,不用他吩咐就已经做好了公关工作。
苏秉怀坐上车,解下外套递给宋竹,安抚到:“一点小把戏,别担心。”
宋竹轻轻嗯一声,低头整理他的衣服,慢慢说到:“这个警局我插不进手。”
苏秉怀猜到不会这么简单,否则他就不会今天才出来了。凤三能把手伸这么长,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还有一件事,”宋明月拿出几份报纸,“城东那里可能需要尽快处理掉。”
苏秉怀冷笑一声,不甚在意,“这就是他下一步棋?还是太年轻。”
宋竹微一思索,问到:“程子韫?”又觉得有点不对,“他和凤三交情没深到这个程度吧?”
苏秉怀倒是习以为常似的,“商场上的利益交换,交情怎么比得上机会。”
宋竹沉默着收好报纸放到一旁,似乎完全认同他的观点。苏秉怀见她眉宇之间仍有忧色,伸手揽过她的肩,安抚到:“程家不会坐视他乱来的,再说了,蒋家也不会,对吗?”
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从天窗吹进来的风让宋竹不自觉地收紧双手。
果然是老了么?
城东苏氏拍下的那块地现在已经乱成一团。所有建材全被锁在仓库,工人们也都被集中在一处空地。在工地入口停着几辆政府用商务车,还有几位身穿制服男人在讨论着什么。
其中一位腆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面露不满,说:“小孟啊,你带人说封就封了,你知不知道这是谁名下的产业啊!”
孟南负手而立,嘴角弧度弯得恰到好处,谦虚地问:“我只接到上头指令就来了,还真没时间了解这是谁家的产业敢在承重墙上以次充好?”
那个腆着啤酒肚的男人霎时间没了语言。叽叽喳喳的人群也像被消音似的静了下来。
还未到深秋,这里的草木似乎已经丧失了生长能力,荒地之上衰草遍布。
孟南甩开那些油光锃亮的脑袋独自踏上这被荒废的土地。他走上一个山坡,拿出手机,信号满格。
“喂?子韫。刚回来就玩这么大……”
程子韫此时坐在办公室里,和凤三确定接下来的动作,孟南的一通电话让他安心不少。其实之前他并不确定上面调下来的人就是孟南,毕竟孟家总有自己的打算。现在有孟南帮他看着那群心被喂大的,也算断了那人一条路。
情况比苏秉怀想的要糟糕得多。他不仅失去这块地面临高额的赔偿金,还有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向苏氏袭来,苏氏股票大跌,甚至有几家银行暗示明年不会再给苏氏续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