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的牵连,是有着他们自己也说不清的魔力。曾经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人,未来的某一天他也许就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照片上的两人,各据一方。那个漂亮的男子,那个拥有让他们狼狈逃离姓氏的人,回来了。
最先注意到宋明月的是蒋玠,他冲她打招呼,她微笑回应。
宋明月轻轻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走到程子韫身边,依恋地靠近他怀里,开口道:“好久不见。”
蒋玠微眯着双眸,嘴角一抹嘲讽的笑,“是啊,别来无恙。”
在宋明月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里,最害怕的也是最厌恶的游戏就是放风筝。因为那根透明的丝线总是不自觉地从她手中溜走,无论多用劲,风筝还是越飘越远,只留下空荡荡的手心。
就像现在,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她不自觉攥紧的手落入蒋玠眼中,后者轻蔑地一笑,站起身来:“今天就不打扰了,改日再聚。”
从头至尾,程子韫都当做没有看见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有些事情,迟早都要面对。
——
竹林小苑。
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葱郁茂盛的竹林,明明灭灭的萤火虫,宋明月没想到程子韫会带她来这样一个地方。走过清凉的小道,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幢独立的竹楼,走上竹制的楼梯还能听见咿咿呀呀的声音。
宋明月抓紧了扶手,额头微皱,脚下也是轻抬轻放。程子韫早就在门口等她了,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出声:“不会掉下去,放心。”后者依旧专心走路,头也不抬。
为什么总是宁愿害怕着前行,也不肯伸出手?虽然无奈又心痛,程子韫还是走下去牵起她的手,再一步一步地走上来。
进到屋里宋明月才感受到这座小楼的吸引人之处。如果忽略周围的大环境的话,简直和她曾经梦想生活的地方一模一样。到这一刻,她的心底才有一点踏实的感觉,就好像那根线渐渐重新回到了手中。
不过,她明显感觉到程子韫的低气压。
“什么时候的事啊?瞒得真够紧的。”她走过去,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程子韫抬起头看了一眼,忍耐地皱了下眉,低声说:“空腹不要喝茶。”
宋明月听话地推开杯子,双手撑着下巴,“那就去吃饭吧。”
不用看就知道是一副乖巧得不能再乖巧的样子。苏芙卡一直就想不明白,有时候明明是宋明月的错儿来着,怎么撒个娇卖个萌就变程子韫来哄她了。在她看来,程子韫可不是那种因为“她是我女朋友,所以我是非不分”的人,更重要的是两人也没到那份儿上啊。而此时宋明月就会非常淡定地拿出镜子,语气淡淡地说,大概是因为长相吧。如果白眼是有形的,相信宋明月早就被淹没其中了。
究竟是为什么,非要说出一个原因的话,宋明月也只能想到两人相识的时间了,那么长,长到有时候都会忘记是在怎样的光景里与他相遇,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摸索出的对付他这一套方法,长得她以为生命就会这样走向尽头。
晚餐当然是在这里吃的,没想到连厨师都准备好了。相对于西式甜点,宋明月更喜欢中式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蓝彩釉的青花圆盘里盛着红豆山药糕,一白一青一红,令人口腹之欲大开。宋明月吃完一盘还意犹未尽,“味道不错,带些回去吧。”
程子韫伸手拂去她嘴边的糕点渣,“想吃随时都有。”
“嗯?”这人是把这儿买下来了的意思吗?实实在在让宋明月吃了一惊,没事儿买个吃饭的地方可不是他的作风。
“以后就住在这里。”
惊讶立刻变成了无语。
“喂、程总,会不会太随意了点?”就这么换了住的地方?
对面那人却站起身,“行李已经整理好了。”
宋明月跟在他身后,“怎么这么突然?”
程子韫转过身,笑得霁月风清,“突然吗?”他伸出手扯了扯宋明月的脸,低头与她额头相触,直直地看着她,“我怎么觉得我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了。”
第一次,这么直接地对视着,所有的情绪都无处可逃。那些不安、期待、疑惑、怜惜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她眼前。
她怎么会不知道已经很久了呢?久到思念酿成酒,香气也醉人,可她就是不敢触碰,也不能触碰。重逢后,每一次拥抱都小心翼翼,每一次亲吻都胆颤心惊,即使拥有着越来越让人安心的你。
宋明月只是沉默。
程子韫也不指望能从她口里听到什么,拉着她径直向前走去。
绕过竹林,踏过小石桥,就是一幢田园风的别墅。门口已经有一位年轻的男人等着了。见到宋明月只是礼貌地一笑,为他们打开门后就不知道退到哪里去了。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宋明月觉得他笑起来非常熟悉。
“常安,常叔的孙子。”
“常叔的孙子不是一直在部队吗?”
“当年跟我一起出国了。”
她没有见过常叔的儿子,但是却经常听见有关他儿子的事。以前大家都还好好地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不崇拜那个穿梭在枪林弹雨里的男人。就连程子韫说起他的时候都热血沸腾。常安自小就被扔在部队,在程家的时间非常少,所以宋明月很难有机会见到他。不过程子韫倒是每年暑假都会和他在部队呆上一段时间。从程子韫口中听说的常安,是和他父亲一样对部队有着深厚的感情。如果不是程老爷子在其中左右,估计常安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部队。
为什么程子韫出国要带上常安呢?
宋明月刚想问,就让程子韫拉着上了二楼。
左转,走廊尽头就是主卧。
推开门,果然,处处充满了程大少爷矜贵傲娇的气息。
宋明月走到床边,嫌弃地用脚拨了拨那块白色的羊绒地毯,“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反光板?”
程子韫在某些时候固执得要命,他带着意味深长的笑,问到:“你想用黑色的?可是我觉得白色更衬你的肤色。”
宋明月狠狠地瞪他一眼。这人!可真是!
“时间不早了,”他悠闲地翘起腿,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上,“需要我帮忙吗?”
宋明月慢吞吞地走到浴室门口,忽然转过身,指着程子韫,“不要脸。”说完迅速地关上了门。
其实程子韫很想告诉她,浴室还有另一个门,不过看在……的份儿上,这一次就放过她。
——
被喂饱地某人显然心情特别好,不仅亲手做了早餐,还端到楼上喂正睡得迷糊的宋明月一口一口吃下去。
“我去公司了,醒了来找我。”
宋明月哼哼唧唧地表示我知道了你快走吧好吵,翻个身用被子蒙住自己就和周公约会去了。
程子韫像平常一样走进办公室,刚坐下没一会儿,就感觉到六道跟激光似的眼神。
“怎么了?”
江遥:“昨晚吃太饱了吧。”
卓远:“花样秀恩爱。”
顾清城:“把你锁骨上的东西收好。”
程子韫面带微笑挑挑眉,慢条斯理地系上扣子。
卓远捂脸,“老大,你能别笑得那么勾人吗?”
没想到平常一副翩翩公子模样的人巫山雨云之后往********的路上发展了。看得卓远这个只能靠想象满足的人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还是顾清城说了句人话,“呵!处男。”
尽管程子韫不想承认,但确实是戳中了点,“毕竟我没有你那么饥渴。”
对于这两人的斗智斗勇,江遥和卓远一直是作壁上观。不和磨嘴皮子的人纠缠是卓远的一贯宗旨,武力解决是江遥的一贯宗旨。
宋明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昨晚睡得晚还睡得不安稳,即使起得晚也浑身没劲儿、有气无力。
她左摇右晃地走下楼,刚坐到沙发上,就有人来问她要不要用餐。可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吃什么都感觉不对,又饿得紧,就吃了点厨房准备的下午茶。
慢慢悠悠地挨到三四点,她才准备出门。虽然脑袋里迷糊得不行,但还是记得程子韫交代她的话。
她刚刚走出竹林,就见到蒋玠站在不远处。哼、大热天还开敞篷车,真是有够骚包的!
她走近坐上车说到:“要去哪儿赶快,你不热我还热呢!”
蒋玠利落地上车,关上敞篷,把空调打到最舒适的温度,“就这么上了我的车,不怕被卖掉啊?”
宋明月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闭目养神,“在程子韫眼皮子底下卖我,不想活了啊?”
蒋玠冷笑着,“宋明月,你还真看得起自己。”
宋明月悠悠睁开眼睛,偏过头看着他,“蒋美人儿,我有几斤几两重你最清楚。”
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凸起,脸上还是挂着一贯的蒋氏冷笑。这么多年,宋明月拿捏得最好的一件事,就是程子韫。
“我不会出手,只管等着看你跌得有多惨。”
“有您这么重量级的嘉宾在席,我一定是百倍用心表演。”
宋明月还以为他要带她去哪儿呢,结果在程氏就让她下车了。
蒋玠看着宋明月走远,拿出手机,“喂?姑妈,您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