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明白她的顾虑,程子韫心里依旧难受得像堵着一块大石头。
你固执坚持,可否看见我的心意?
今年的秋天似乎来得有点急。
这几日总是狂风大作树叶纷飞,吹得气温急剧下降,天空也常常是灰蒙蒙的。
宋明月一身红色风衣在萧索的大背景下,格外妖娆耀眼。腰带在左侧绾了个简单漂亮的结,剪裁贴合有致的口袋处露出一截霜雪皓腕,臂弯勾着一个Prada黑色漆皮菱格包,明明是该在肩上的,叫她拎着倒也别有一番风情。她快步走着,柔顺黑亮的长发随风飞舞。到底,还是没能在9点以前到。
今天是苏芙卡的画廊第一次办画展,前一晚特地打电话叮嘱宋明月务必要不迟到到场,否则……哼哼!
本来宋明月是调好了闹钟的,谁知道早晨它被程子韫悄悄关了。她怒,你关闹钟故意害我呢?他坦然,我怎么知道你和苏芙卡有约?她更怒,明明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你就在房间里耳朵瞎了吗没听见!某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病句,程子韫忍着笑走出房间,轻飘飘地来了句,快8点了。
于是,无论宋明月怎么赶,还是迟到了。一进门,就接受到苏芙卡十万伏电压的白眼。
她眼神威胁,跟我过来!
宋明月知道是逃不掉的,乖乖地跟过去,装可怜“不怪我的。”
她冷笑,伸出削葱根般的手指一下下地戳着宋明月的脑袋,“那怪我咯?怪我没有亲自去接宋大小姐?”
早就料到她有可能会迟到,才会昨晚专门打个电话,结果,还是迟到了。真是让她说什么好,说什么好!
画廊里该到的人都到齐了,接下来就该主办人上台致辞了。可是,这个主办人似乎一点也不急。
宋明月只好出声提醒,“该您上台了。”
“哼、下来再收拾你。”说完,摇曳着身姿走远了。
呼~终于走了。
从她进门许昭就注意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个飞扬跋扈的女子,会这么的,听苏芙卡的“谆谆教导”。他看了会儿,想出面阻止来着,躲在另一旁的苏茗可对他摆手,便也没有出去。等苏芙卡走了后,苏茗可对他说,在姐姐发脾气的时候千万不能去劝,否则不管是谁,都是炮灰。他笑问,为什么?苏茗可一脸无奈,因为她说长姐如母,和妈顶嘴的孩子都不是好孩子。
对于苏家两姐妹,他一直是心疼的。云姨走了以后,便再也没人呵护照顾她们。家里住进不速之客,也没有反驳余地。他是知道宋明月的身份的,没想到是,苏芙卡能待她如茗可一般,与亲人无二。是不是,他又多了一点点机会?
这是宋明月第一次看见苏茗可在聚光灯下自信洒脱的样子。彼时,听见苏芙卡的画作在巴黎卢浮宫艺术沙龙展上亮相的时候,她甚至不敢上网搜索有关她的信息,她怕她只要看见那个一直自称长姐、一直护着她的人,就不顾一切飞到法国去。她不敢任性,即便那段时光是那么的艰难。所以,错过了很多。而今,终于得以仰望
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爱凑热闹的媒体和喜欢用高雅艺术装饰自己的贵妇们。苏芙卡也不指望能和这些女人谈到一起,接受完记者采访就去找宋明月和苏茗可了。
宋明月静立在一副后印象派画作前,眼神专注,周身笼罩着安宁祥和的气息,仿佛是真懂。
苏芙卡叹了口气,几不可闻,“又在发呆呢?”
宋明月不满,“我明明在欣赏好吗!”
苏芙卡挑眉,敷衍地点点头,问:“小可呢?”
“这谁知道?给别人留点隐私成不成啊?好歹也是成年人了。”小时候就爱把茗可栓裤腰带上,现在还是这一个毛病,宋明月都有点同情小姑娘了,谈个恋爱还得跟上级时时报备地理位置。
别处,卓远正搂着亲亲小女友耳鬓厮磨,全然没有注意到正步步紧逼的护崽儿姐姐。
小茗可被心上人逗得脸颊红霞飞,眼前忽然冒出亲爱的姐姐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卓远打了个激灵,也放开了手。
宋明月站在他们后面笑得不能自已。
苏芙卡呵呵笑,大方又得体,就是眼神刷刷的放冷箭。
“阿远眼光真好,这幅《TheDayDream》可是我花重金从英国一位富商那里淘来的,没想到你一眼就相中了它。”
多么熟悉的、宰人的语气啊~
卓远偷偷瞄了眼自家小女友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一横,大不了回去充公报账!
“是姐姐您眼光好才是,能找到这么有品位的画。”
苏芙卡继续呵呵。
卓远亲自把这幅画搬回了公司,他前脚到,宋明月后脚就跟上来了。
她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甜美,“真是辛苦了呀!”
卓远满头黑线,还得硬着头皮笑,“不辛苦不辛苦。”废话不是,要是传到苏芙卡耳朵里,这问题能上升到他和苏茗可各种不合去,能不笑吗?
看着卓远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宋明月也不想为难他,毕竟有苏芙卡随时收拾着,她也不好再上去踩两脚。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推门进去了。
手松得有点快。
“靠!”卓远低咒。
这个办公室是他们四人专用,不过却有一人可以直接进来。现在大家可算明白角落的吊椅、绿植、咖啡、图书是给谁准备的了。
宋明月进去的时候,程子韫正在看这次招标会的计划书。他有一点近视,所以在办公的时候,偶尔会戴眼镜。他靠在椅背上,慵懒放松,单手拿着计划书迎着阳光,金属镜框折射出耀眼的光。这还是宋明月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程子韫,莫名的温暖,让人安心。以后,应该会经常看见吧。
所有的东西都是按照宋明月的喜好挑选,脚下的地毯甚至都是从土耳其空运过来的。在布置这些那天,程子韫就知道她一定喜欢。看着她悠闲地坐在吊椅里,捧着咖啡,小口小口地嘬着,心就不自觉地放软了。
在国外那几年最担心的就是会不会有人委屈了她,可是又不能常常回来看她。他不在,她几乎是不和卓远他们联系的,所有人都以为是她逼走了他,其实,是他满怀心甘情愿离开了她。为什么会在她那么无能为力的时候离开呢?程子韫也不知道。是相信了谁,还是畏惧了谁,才能舍下她一人留在国内?
——
虽说这次竞标是程子韫上任后第一次,不过很显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为了显示他还是重视这件事情的,前去竞标的人是江遥。
令江遥意外的是,蒋玠也在现场。一个已经退出S市的家族的独子。这是个什么意思?蒋家,又要回来了吗?
对于程家和蒋家的恩怨,江遥他们这一辈了解是比较少的。过了这么久也还是有不少人在茶余饭后当做谈资,可能真实性不够高,但却更加吸引人。江遥也曾问过他爷爷,只得到一拐杖作为回答。至于程子韫,几乎就没听过他讲过相关的事,江遥也不可能开口。
管他是来干嘛的,只要不影响他们的计划就行了。江遥这么想着也就没去关注他了。
如他们所料,待定留下来的有程氏、苏氏,只是没想到还有蒋玠。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程子韫和蒋玠两人,长长的会议桌,一人占据一方。
江遥没想到招标会一完,蒋玠主动找他说想搭个顺风车,去见见程子韫。见过自来熟的,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出于礼貌,江遥就把他带回了公司。不可能带他去顶层,只能将他放在会议室了。
就导致了现在这个场面。
其实江遥去给程子韫说的时候就已经接受到“我不想见他”的讯息了,但也不能让他把人给轰走啊,于是他就迅速地,溜了。
到程氏来也在蒋玠的计划之外,可能是太久没见,心里那样想着就跟过来了,实在是失策啊~程子韫可不是会给人面子的人,如果他不开口,两人这样坐着也就坐着了。
“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的国?”
蒋玠,人如其名,美名和历史上著名的卫玠有得一拼,据说一笑倾城,除了现在苏家的宋夫人,就是他了。
可程子韫恰恰最讨厌的就是他的笑,当下脸色就更难看了。
“忘了。”
这让人怎么接下去?换个人大概早就自己自觉地走了,可蒋玠……
“就这么不待见我?”他挑眉。
程子韫眼都不带动一下的,“嗯。”
外面偷看的人,江遥傻了,卓远摸摸鼻子走了。
江遥想进去缓解下气氛,但深知自己担不起炮灰这一角,思考了一下,低头给宋明月发了条短信:你男人要被抢走了。还顺带附了张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