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潘府正厅挂满了白色条幅,其上写着些表达丧子之痛,缅怀爱子之类的话语。厅间空处,则摆满了鲜花,与红白相间的花圈。
棺材摆在正厅当中,四周搭建了一个不大的棚子,棚子周身呈白色,刚好罩在棺材之上,比之高了一丈左右。棚子,有四个支撑的腿子,两腿之间,可容并排三人在中间走动。
棺材前,摆了个直径丈余的火盆,几个家丁来回从院中,搬过来纸糊的人,和马匹,黄票等,不住的往火盆里扔。
火舌席卷,仿若一条吐出红信的蛇,一瞬间将扔进去的纸人,纸马,等仕物点燃,火光通天,映照着在火盆四周跪着的众家属,众奴仆的脸。
此时众人经过了一天的跪坐,两腿早已发麻,眼神呆滞,嘴中呜咽有声,一天的哭丧,也是让众人,身心疲惫,现在支撑着他们的唯有信念,如果不是,他们早已瘫软在地。
棺材前仍有三人在嘤嘤抽泣,三人是并着一排跪着,观三人面貌,中间一人年龄稍大,发福的身材撑着身上所穿的白衣白帽,显得有些滑稽。
其身侧两人,年龄就要小的多,估摸着最多有二八之年,两人白净的脸上,未曾施过粉黛胭脂,不过也相当的水灵透净,显然这二人都是十足的美人胚子。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二人衣着普通,一个穿粉色连体裙衣,一个穿青色布袍衣,盈盈一握的细腰之上,各缚了与衣服相搭配的腰带,一粉,一青。
二人头上各缚一条白色头巾,素面朝天的小脸蛋上,挂着泪水的痕迹,让人不由心生爱怜。
只听那身材肥胖的老妇人,口中喊道:“我的儿,你死的好惨啊!”
其旁边两人美丽可人的人儿,则在劝解着老妇人,让其不要伤心过度。
由此可见,那老妇人自然就是潘豹的亲生母亲,旁边的二人,则是她的贴身丫鬟。
“老夫人,节哀顺变吧,不要太过悲伤了。”
“是啊,老夫人,身体要紧啊!”
这两名贴身丫鬟,皆扶着老夫人的身体,生怕她会体力不支,摔倒下去。
潘仁与潘峰,此时却不在正厅当中,而是在潘府后院的一处密室内。
其间空间不大,四周皆有着摆放珍奇异宝的储物架,中央位置,则摆放了一桌四椅,一壶茶水,四口玉杯。
潘仁端坐在桌前,潘峰则立在他的身边。
“今日那何尘并没有出现吗?”潘仁发问道。
“没有,除了今日早上,城主府派人送来消息说,何尘应该是住在城内的一家客栈中,他们派人去捉时,那厮越窗逃走了。可是今日一整天,他也并没有出现。”潘峰郁闷的说道。
本来,潘峰以为府上举办丧事,必定会相当混乱,这对于何尘来说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吧!
可是何尘并没有按他想象中的去做,这让他不禁心生郁闷。
“是的,父亲。”潘峰说道。
“你不是说你有十足的把握他今天会出现吗?”潘仁沉声问道,声音之中蕴着一丝怒气。
潘峰见此,双腿一曲,跪在了他父亲面前,说道:“孩儿,计划不周,还望父亲责罚。”
“你起来吧!”潘仁叹气说道。
“是,父亲。”潘峰站起身来。
“今日之事,有没有可能走漏风声?”潘仁想了想,问道。
“走漏风声?那应该不会,今日装扮成府中家丁的修武之士,都是我们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就算是他们想走漏风声,可是那何尘是穷光蛋一个,他也买不起这消息!再说了,我们请他们之前,并未告知他们要做什么,就算是到了今天结束之时,有的人也还不知道来咱潘府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不可能会走漏风声的。”潘峰说道。
“那今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潘仁捋着胡须,自言自语道。
突然,只见他身子一震,眉头轻挑,看着潘峰,问道:“今日我听家丁说,你前些日子定制了口棺材?今日清晨,棺材铺的人才给送来?”
潘峰,面皮抖了抖,脸色难看起来,他看了看父亲询问的眼神后,才说道:“是的,原先料定何尘会自投罗网,束手就擒,所以孩儿自作主张,定制了口棺材。”
“唉,我说你啊,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在正事上犯浑啊!那何尘肯定是今日看到了这刚运来棺材后,心生怀疑。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潘仁叹了口气,怨声说道。
说着,他扭过脸去,不再看潘峰。
二人沉默半晌,突然,密室中响起了一阵阴翳的笑声。
潘仁心中一紧,转过脸来,看到潘峰,低着头,肩膀颤动着,笑声似乎是从他这里发出来的。
“峰儿,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潘仁忙从桌前站起来,走过去,扶着他的肩膀问道。
笑声并未停至,他的肩膀也抖动的更厉害了。
这笑声之诡异,让潘仁心中也不觉一寒,往后退了一步。
突然,潘峰的身体骤然发力,只见他身形一闪,右手凶狠的抓向潘仁的脖颈。
呼吸间,潘峰已至,一脸杀意的将潘仁举在空中。
潘仁慌乱的用手捶打着他的手臂,老脸憋的通红,他想不到,潘峰竟然会对他下死手。
“为……为什么……?”潘仁挣扎着,勉强说出这三个字。
“为什么?哼。你还想知道为什么?”潘峰脸色阴冷,冷哼道。
潘仁痛苦的点了点头。
“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一个月前,你为了让二弟能进入灵云宗,花了那么多钱。他进灵云宗是为了什么?是想取代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潘峰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疯了,爹这样做,也是为了咱潘府能变得更加强大,所以我才会那么做。”潘仁被其抓着脖子,呼吸稍有不畅,不过还是将想要说的话,一字不拉的说了出来。
“哈哈,真是可笑,不要以为我没有听到你与掌门人所说的话。”潘峰狂笑两声,说道。
潘峰朝着密室的一角说道:“你可以出来了。”然后他手一松,潘仁这才又战在地上,眼神盯着墙角看去。
只见角落里光影流转,一人摘下身上所罩的与他后面的墙面一个颜色的幕布拿去,显现身影来,潘仁一瞧那人面目,眼神里的光芒顿时暗淡了下去。
“你,竟敢背叛我”
“谈不上吧,良禽择木而栖。”那人抬起头来,豁然便是潘仁的心腹之人,那天出现在亭中的人——血狼。
“峰儿,我们是一家人啊!”潘仁乞求的看向潘峰说道。
“一家人?我从小是怎么过来的,你不是不知道。你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是你的养子。”潘峰红着眼睛,瞪着潘仁的脸说道。
“峰儿,……”潘仁的脸上开始老泪纵横,皱纹交错,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一般。
“哼,不要假惺惺了。这些年你的所做所为,我也是看在眼里的。今日如果你死了的话,我就跟他们说,你因为爱子下葬,悲愤欲绝而亡。对了,你问我那个棺材,我是给谁准备的,其实我是给你准备的,哈哈哈哈……”潘峰狂笑道。
潘仁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将死之际,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今日的果,是以前种下的因。逃,是逃避不了,想想自己这一世也可以称上是做恶多端了,今日一死,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
这潘仁在将死之际,回想起这一辈子的事迹,也不由的惨然一笑,俗话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算是尝到了。
“我最后有一个问题,豹儿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潘仁睁开双眼问道。
“不错,”潘峰冷然回答道。
“唉,……你动手吧!”潘仁说道。